十二月的洛阳,兵部讲武堂内却温暖如春。不是因为火盆烧得多旺,而是堂内二十几个年轻将领的热烈讨论,让这间宽敞的厅堂充满了勃勃生气。
讲武堂正中央,一张巨大的木桌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桌上不是寻常的笔墨纸砚,而是一副精细的沙盘——这是按北疆某处实地地形制作的,长三丈,宽两丈,沙土堆出山峦河谷,染色的细沙代表不同植被,小小的木制城堡、营寨、战车、骑兵散布其间,俨然一副立体的战场图。
兵部侍郎杜预站在沙盘前,他是讲武堂的主讲,也是沙盘推演的倡导者。今天参与推演的,是从北衙禁军和各边军选拔上来的二十四位年轻校尉,都是三十岁以下、有实战经验、头脑灵活的将才。
“诸位,”杜预敲了敲沙盘边缘,“今日推演的课题是:三千步骑混合部队,遭遇五千草原骑兵突袭,地形如沙盘所示。我军据守这座土丘,敌骑从三个方向包抄。如何应对?”
沙盘上,代表晋军的蓝色小旗插在一处缓坡上,坡前有条小河,左右两侧是树林,后方是开阔地。而红色的敌骑小旗已经从北、东、西三个方向逼近,最近的距离已不足五里。
校尉们围着沙盘,神情专注。他们不再是战场上的厮杀汉,而是变成了运筹帷幄的指挥者。
左武卫校尉张猛第一个开口——他就是那个在马球赛上犯规的黑脸汉子,但在战场上却以勇猛着称:“这地形,守不住。土丘太缓,无险可凭。我的意见是:趁敌未合围,集中兵力从西侧树林突围。树林能限制骑兵速度,我军步卒可结阵且战且退。”
他在沙盘上移动蓝色小旗,演示突围路线。
“不妥。”右威卫校尉李敢摇头——他就是马球决赛中罚进制胜球的年轻军官,“西侧树林虽能限制敌骑,但也限制我军阵型。一旦被咬住,敌骑只需分兵绕到林外,就能形成包围。我的意见是:固守土丘,以战车为外围,弓弩手居中,骑兵在两翼游弋。敌骑善野战不善攻坚,咱们就逼他攻坚。”
他在沙盘上重新布阵,战车围成圆圈,步兵在内,骑兵在侧。
两人意见相左,其他校尉也加入讨论。有人主张主动出击,有人建议据险死守,还有人提出分兵诱敌、各个击破的战术。沙盘上的小旗被挪来挪去,代表着不同的战术构想。
杜预静静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他不评判对错,只引导思考:“张校尉,你若从西侧突围,部队行至半途,东侧敌骑突然加速截击,你当如何?”
张猛皱眉,盯着沙盘看了半晌:“那就……分兵一部殿后,主力继续突围。”
“殿后部队必然被歼。”杜预平静地说,“而且你怎知东侧敌骑会加速?若是你,会如何判断敌情?”
这一问,把张猛问住了。战场上,判断敌情靠的是斥候、是经验、是直觉。但在沙盘上,这些都是未知数。
李敢忽然道:“可否派小股骑兵前出侦察?沙盘上没标出斥候位置。”
“问得好。”杜预赞许,“沙盘是死的,战场是活的。你们要学的,不只是看沙盘上的地形,还要思考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敌军的意图、我军的士气、天气的变化、补给的距离……”
他示意书吏:“记下:沙盘推演需增设‘情报要素’——斥候回报时间、情报准确性、敌军动向变化等。”
校尉们若有所思。他们习惯了在战场上凭经验和勇气冲杀,但沙盘推演逼着他们思考更复杂的问题:信息、时间、概率、心理……
接下来是模拟推演。杜预将二十四位校尉分成四组,每组六人,分别扮演晋军主帅、副将、步军统领、骑军统领、后勤官、情报官。每组领一份“初始情报”,然后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李敢那组抽到的情报是:敌骑中有三千是精锐,两千是裹挟的牧民;我军箭矢充足,但粮食只够三日;天气晴朗,但北风凛冽。
“北风……”李敢盯着沙盘,“对我军弓弩射程有利。但敌骑顺风冲锋,速度会更快。”他抬头问扮演情报官的同伴:“能确定精锐骑兵的位置吗?”
“情报官”翻看手中的“情报卡”——这是杜预设计的,模拟斥候传回的不完整信息:“只能确定北面是精锐,东西两侧是牧民为主。”
“那就先打弱的!”张猛在这组扮演步军统领,“集中兵力击溃东侧牧民,震慑西侧,然后全力对付北面精锐。”
“但北面精锐若趁机突击我军主阵呢?”“后勤官”担忧,“粮食只够三日,不能久战。”
六人争论不休。沙盘成了他们争论的焦点,每个决定都要考虑地形、敌情、后勤、士气……一个时辰后,四组都拿出了作战方案。
杜预请来三位老将当裁判:一位是前北疆都督,一位是退役的车骑将军,一位是兵部的老谋士。三老听完四组方案,在沙盘上推演结果。
第一组方案是固守待援,裁判推演的结果是:坚守两日,粮尽,第三日被攻破,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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