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如同惊弓之鸟般消失在夜色中,凝曦殿内重归寂静,唯有林枫案头那盏孤灯,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昏黄的光域,映照着他沉思的面容。张永的供述,如同一块关键的拼图,将许多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吕氏、幽昙、针对皇室子嗣的隐秘药效测试。其目的虽未完全明朗,但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林枫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非他一人之力可以应对。吕氏身为太子侧妃,地位尊崇,树大根深,仅凭张永一面之词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幽昙”,难以撼动其分毫,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更疯狂的报复。他需要援手,需要能真正压制吕氏的力量。
而这力量,眼下看来,唯有借助太子朱标,乃至……皇帝朱元璋。
但如何借助,却需仔细斟酌。直接向朱元璋告发?证据不足,且涉及东宫内帷,朱元璋会信几分?又会如何处置?这位雄才之主,在对待儿子家务事时,心思往往更为难测。一旦处理不当,非但扳不倒吕氏,反而可能让朱标陷入尴尬境地,甚至让朱元璋怀疑自己挑拨天家父子、夫妻关系。
那么,先告知朱标?朱标仁厚,闻听此事必然震怒,但他会相信吗?他会如何处理?是与吕氏对质,还是暗中调查?以朱标的性格,恐怕更倾向于后者,但这需要时间,而吕氏经此一吓,很可能蛰伏更深,甚至断尾求生,抹去所有痕迹。
林枫沉吟良久,一个相对稳妥的计划逐渐在脑海中成形。他不能直接抛出“吕氏谋害皇嗣”这样骇人听闻的结论,而是需要引导朱标自己发现问题,让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从而产生最深的警惕与决断。
次日,林枫照常前往东宫。朱雄英的气色已与健康孩童无异,正在宫人的看护下,于殿内小心翼翼地练习走路,见到林枫,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林枫仔细为他检查了身体,确认恢复良好,余毒已清,只需继续温养即可。
“殿下恢复神速,实乃大明之福。”林枫对一旁面露欣慰的朱标说道。
朱标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慈爱,感慨道:“全赖先生妙手回春。若非先生,雄英他……”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转而道,“先生昨日提及张永之事,孤思之,总觉得其中颇有蹊跷。那张永虽医术尚可,但平日谨小慎微,不似敢滥用偏方之人。”
林枫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屏退左右,殿内只余他与朱标二人。
“殿下明鉴。”林枫神色凝重起来,“微臣亦觉此事非同小可。那张永所用‘偏方’,据微臣查证,并非寻常之物,乃是一种名为‘幽昙’的西域奇草之根茎所制。”
“幽昙?”朱标皱眉,显然未曾听闻。
“此物记载罕有,微臣亦是偶然从一本前元残卷中得知。”林枫解释道,“其性特异,少量用之,确有强力安神镇惊之效,然若用量稍过,或长期使用,则可能……惑乱心神,令人心智昏聩,状若痴愚。”
“惑乱心神?!”朱标脸色骤变,“此言当真?!”
“古籍记载如此,且微臣观张永当日情状,提及此物时神色惶恐慌乱,不似作伪。”林枫沉声道,“更令人忧心者,张永透露,他手中幽昙,乃是由人定期提供,并命其记录用于宫中何人、效果如何。”
朱标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先生是说……有人……有人在暗中以此邪物,戕害我朱明子孙?!是谁?!张永背后之人是谁?!”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沉静地看着朱标:“殿下,此事关系重大,微臣不敢妄加揣测。然,能驱使太医院御医,能弄到西域奇药,其目标又直指宫中子嗣……此人能量、动机,皆非同一般。微臣恳请殿下,为大明国本计,为皇长孙及诸位皇子公主安危计,暗中彻查!”
他这番话,没有指名道姓,却将问题的严重性和调查的必要性摆在了朱标面前。目标直指宫中子嗣,这已触碰了朱标最敏感的神经。
朱标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先是爆发出滔天的怒火,随即又化为深沉的痛苦与后怕。他想起雄英当初“死而复生”时的异状,想起安庆公主那日的凶险,若林枫所言属实,那幕后黑手简直丧心病狂!
“查!必须彻查!”朱标一拳捶在案几上,声音嘶哑,“孤这便去禀明父皇,请旨严查!”
“殿下且慢!”林枫连忙阻止,“陛下日理万机,且此事牵涉内宫,若无确凿证据,贸然上奏,恐惊动幕后之人,使其隐匿更深,甚至狗急跳墙。不若……先由殿下暗中着手,调动可信之人,从张永及提供药源之处顺藤摸瓜,掌握实证,再行禀明陛下,方可一击即中!”
朱标闻言,冷静了几分。他知道林枫说得在理。父皇性情刚烈,若闻听此事,盛怒之下,恐怕会立刻掀起大狱,到时若证据不足,反而难以收场,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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