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衙门深藏在京城西北隅,高墙森严,门禁肃杀,寻常百姓路过皆绕道而行,仿佛那黑漆大门后潜藏着噬人的巨兽。林枫在两名便装锦衣卫的引领下,穿过数道岗哨,才抵达毛骧处理机要事务的一处僻静签押房。
房内陈设简单,仅一桌数椅,墙上悬着一幅巨大的《大明疆域总图》,其上某些区域被朱笔细细标注。毛骧正负手立于图前,听闻脚步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林御医来了。”毛骧示意林枫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译经场大火之后,卑职加派了数倍人手,追查昙摩罗识及可能与其勾结的势力。目前虽未抓住其本人,但几条线索,已渐露端倪。”
林枫精神一振:“毛指挥请讲。”
“其一,经对那两名死士遗物及身份的反复勘验,我们在其衣物夹层中,发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并非中原所产的香料残留,经几位老供奉辨认,疑似产自乌斯藏(西藏)高地的一种特殊柏木。此物气味独特,常被当地某些隐秘教派用于祭祀或标识身份。”毛骧沉声道。
乌斯藏?林枫眉头微蹙。这又将范围扩大到了雪域高原。昙摩罗识自称来自天竺,但其手下却与乌斯藏有关?是混淆视听,还是其势力本就盘根错节,横跨西域与雪域?
“其二,”毛骧继续道,“我们对吕氏宫苑的监控,发现其宫中一名负责采买的管事太监,近两日行为异常,曾数次试图借采买之机,与城中几家香料铺、古董店的陌生人接触,虽未成功传递出明确信息,但其鬼祟行径,已然暴露。经查,那几家店铺的幕后东家,或多或少都与一些往来西域、乌斯藏的商队有所关联。”
林枫眼中精光一闪:“看来,吕氏并未死心,仍在试图与外界联系,而联系的渠道,很可能就与这些商队有关!昙摩罗识虽遁,但其网络犹在!”
“不错。”毛骧点头,“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根据御医提供的‘紫髓石可能与前元宫廷有关’这一线索,秘密调阅了洪武初年接收前元宫廷库藏的部分残档。在一份记录‘奇珍异石’的破损清单副本中,找到了一条模糊的记载:‘西域贡石,色黝紫,质坚冷,异香,名不详,置于冰室。’”
冰室!林枫心中猛地一跳!前元宫廷曾将类似的石头置于冰室?这是何故?是为了抑制其特性,还是另有用途?
“可知那‘冰室’位于元宫何处?”林枫急问。
毛骧摇了摇头:“年代久远,档案残缺,元宫又被大肆改建,具体位置已不可考。但这条记载,至少证实了御医的推断,此石确与前元宫廷关系匪浅,且当时之人,似乎也知其特异,故而用特殊方法存放。”
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昙摩罗识、乌斯藏香料、西域乌斯藏商队、前元宫廷、冰室……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仿佛都指向一个巨大的、跨越地域和时间的谜团。而紫髓石,就是这把可能解开谜团的钥匙。
“毛指挥,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更为庞大和古老。”林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昙摩罗识恐怕不仅仅是一个西域妖僧,其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一个横跨西域、乌斯藏,甚至与前元遗秘有关的庞大网络。其寻找紫髓石,绝不仅仅是为了个人修行或简单的阴谋,所图必然极大!”
毛骧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御医所言,与卑职推断不谋而合。正因如此,我等更需谨慎。如今敌暗我明,其网络深植,若不能一举击溃核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所以,我们原先的计划,需要调整。”林枫沉吟道,“紫髓石不能轻易作为诱饵抛出。我们必须利用它,但要以一种更隐蔽、更安全的方式,既要引蛇出洞,又要确保不能让蛇真正咬到饵,更不能让饵落入蛇口。”
“御医有何高见?”
林枫目光落在墙上的巨幅地图,手指缓缓划过西域、乌斯藏,最终点在南直隶(南京)的位置:“我们可以……制造一个‘赝品’,或者说,一个‘消息’。”
“赝品?”
“不错。”林枫解释道,“我们可以通过某些‘可靠’的渠道,暗中放出消息,言称在前元某处废弃宫殿遗址(可具体到某个 plausible 的地点,如某处行宫别苑),发现了类似紫髓石的矿物,正在秘密发掘研究。同时,让张永‘无意间’向吕氏宫中之人透露,太医院正在组织人手,依据古籍,研究一种西域奇石的药性,已略有心得云云。”
毛骧立刻明白了林枫的意图:“虚虚实实,双管齐下?一边用虚假的发现地点吸引其注意力和人力,一边又在宫中制造我们已掌握部分奥秘的假象,令其焦虑,迫使其露出更多破绽?”
“正是!”林枫点头,“昙摩罗识及其党羽得知有新的‘紫髓石’可能出土,绝不会无动于衷,必会派人前去探查甚至抢夺,如此便可分散其力量,并可能抓住其派出的爪牙。而宫中吕氏得知我们似乎有所进展,在惊惶之下,要么会加紧与外界联系,要么会铤而走险,直接对微臣或紫髓石下手,无论哪种,都给了我们将其擒获的机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