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终于在林久久几近崩溃的边缘结束了。当舞台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基础照明的瞬间,她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设备箱滑坐在地上,久久无法站起。胃部的绞痛和耳鸣尚未完全消退,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衣衫,带来一阵阵寒意。她是如何熬过那漫长的一个多小时,自己都已模糊,只记得那无孔不入的灯光和几乎将她撕裂的恐慌感。在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场地的嘈杂声中,她趁着无人注意,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贴着墙根,用最快的速度逃回了她那位于西侧偏僻角落的杂物间避难所。
而另一边,7S的成员们结束了彩排,带着一身疲惫和仍需打磨的节目返回宿舍。尽管根据“砚墨”的建议调整后效果有所改善,但想要在短短几天内驾驭古琴这种深邃的乐器并完美融合,难度依然超乎想象。尤其是作为主唱和音乐核心的白辰,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深夜的宿舍区再次陷入宁静。其他成员或因疲惫已然入睡,或在房间里戴着耳机打游戏放松。白辰却毫无睡意,下午彩排时那依旧不够和谐的音符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他悄悄拿起吉他,再次来到了宿舍楼下的公共休息区——这里夜深人静时通常空无一人,不会打扰到队友。
他抱着吉他,却没有立刻弹奏,而是试图回忆、模仿记忆中古琴的那种空灵和留白。但吉他清亮的音色与古琴的沉厚古朴终究相去甚远,尝试了几段旋律,总觉得隔靴搔痒,不得其法。挫败感如同细密的蛛网,悄然缠绕上来。
就在他准备放弃,收拾东西回去时,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琴声,再次如同幽灵般,穿透沉沉的夜色,飘入了他的耳中。
又是古琴!
而且,依旧是来自西侧那个方向!
白辰的心猛地一跳。昨晚那惊鸿一瞥、震撼心灵的画面瞬间清晰地回放在眼前——那个在昏黄灯光下,与古琴融为一体的沉静侧影,那流畅如天河泻地、深沉如古井幽潭的琴音。
几乎是本能驱使,他放下吉他,再次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悄无声息地朝着琴声的来源走去。
夜晚的录制基地西侧比昨晚更加安静,也更加黑暗。只有几盏零星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地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琴声也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大胆?或许是因为夜深人静,弹奏者更加放松,投入。
白辰熟门熟路地来到那扇虚掩的杂物间门外。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窥视,而是先静静地站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聆听。
这次弹奏的并非《流水》,而是一首他不太熟悉,却同样动人心魄的曲子。琴音时而激昂跌宕,如风雨骤至,金石迸裂;时而悲怆苍凉,如孤雁失群,哀鸣阵阵;时而又转入沉郁顿挫,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步步维艰。情感的起伏极其剧烈,技巧的运用更是臻至化境,将古琴“韵多声少”、“虚实相生”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白辰完全被这琴声攫住了。他仿佛能透过这音乐,感受到弹奏者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浪潮——那被压抑的才华,那无法言说的孤寂,那深藏于恐惧之下的、炽热而强大的灵魂。
他忍不住,再次如同昨晚一样,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门缝。
依旧是那个杂乱的房间,依旧是那盏昏黄的白炽灯。
林久久依旧穿着简单的T恤,长发披散,侧对着门口。
但与昨晚沉浸式的演奏不同,今晚的她,眉头微蹙,眼神专注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索光芒。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再是单纯的行云流水,而是充满了力量和决断,似乎在借由这古老的乐器,倾泻着某种白日里被死死压抑的情绪。
白辰屏住呼吸,生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会惊扰这夜色深处的天籁,惊飞这只只有在无人时才敢尽情展翅的夜莺。
他看着她因为一个激烈的“滚拂”指法而微微扬起的发丝,看着她因投入而轻轻咬住的下唇,看着她那在琴弦上仿佛拥有自己生命般舞动的手指……一种混合着极致欣赏、深刻同情和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这不仅仅是技巧的展示,这是灵魂的赤裸告白。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震颤着消散,余韵悠长,仿佛连寂静都变得有了分量。
林久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极度投入后的疲惫与……满足?那种神情,是白辰在白天任何时候都未曾在她脸上看到过的。
他看到她轻轻抚摸着琴身,如同抚摸挚友,然后开始细致地擦拭琴弦,收拾器具。
白辰知道,他该离开了。
他再次悄然后退,将自己融入夜色,如同一个忠诚的、沉默的守护者,保守着这个无意间窥见的、关于光芒与尘埃的秘密。
返回宿舍的路上,那饱含情感的琴声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比昨晚更加深刻,更加挥之不去。他不再仅仅是被琴技所震撼,更是被那琴声背后所代表的、巨大而矛盾的内在世界所深深吸引。
他几乎可以肯定,昨晚“砚墨”那段精准的评论,与眼前这个只有在深夜才绽放光芒的天才少女,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将今晚的见闻告诉顾璟。那位隐藏在厚重盔甲下的顾问老师,其真正的价值与魅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惊人得多。夜色掩藏了许多,却也悄然揭示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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