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录制基地的建筑群染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白日里的喧嚣逐渐沉淀。顾璟结束了与节目组关于后续行程安排的沟通,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朝着宿舍区走去。途径综合楼时,他想起白辰一整天都泡在音乐工作室里,脚步不由得一顿。作为队长,他习惯性地关心着每位成员的状态,尤其是肩负着主要创作压力的白辰。不知道那首融合歌曲的进展是否顺利?尽管白辰从未抱怨,但顾璟能感觉到他前几日的低沉。略一思忖,顾璟转了个方向,朝着位于走廊尽头的音乐工作室走去,想着若是白辰还在,便顺道看看情况,或许能帮上什么忙,或是至少提醒他记得吃晚饭。
工作室的隔音效果极好,通常走到门口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顾璟放轻脚步,打算先透过门上的小窗看一眼里面的情况,若白辰正在专注工作,他便不进去打扰。
然而,当他走近那扇厚重的隔音门时,却意外地发现,门侧那扇用来观察内部情况的长条玻璃窗,并没有被内部的百叶帘完全遮挡,留下了一道细窄的缝隙。而工作室朝向外侧走廊的整面隔音玻璃墙的窗帘,也因为傍晚需要自然光而被拉开了一半。
这使得顾璟能够清晰地看到工作室内部的情形。
他原本只是想确认白辰是否还在,目光随意地投向室内,却在看清里面景象的瞬间,脚步倏然停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工作室内灯火通明,与窗外渐暗的天色形成对比。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站在房间中央古琴后的那个身影——林久久。
她竟然在这里?
这个认知让顾璟微微讶异。他记得林久久是担任幕后顾问,但通常只通过文字或极简短的线上沟通,主动进入这种封闭空间与成员单独相处,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更让他感到陌生的,是林久久此刻的状态。
她没有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试图隐藏一切的 oversized 连帽卫衣(或许脱下来放在了某处),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色T恤。脸上依旧戴着口罩,但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着、躲闪着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和前方的琴弦。她的背脊挺直,不再是那种时刻准备蜷缩起来的防御姿态,而是一种沉浸在某种情境中的、自然而专注的挺拔。
她正在抚琴。
顾璟听不见声音,但这无声的画面却更具冲击力。他看到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按压、拨弄,动作由最初的些许凝滞,逐渐变得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韵律的美感。她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凝聚在那七根弦上,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隔绝。
而白辰,就站在离她不远的操作台旁,背对着顾璟的方向。他并没有看着林久久,而是低头操作着设备,偶尔会抬起头,目光落在林久久和古琴上,那眼神……顾璟很熟悉,是白辰在遇到真正感兴趣、并能激发他创作灵感的事物时,才会露出的、带着欣赏与兴奋的专注光芒。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一个弹奏,一个聆听、记录,偶尔白辰会快速地在控制台上操作什么,然后林久久会停下,侧耳倾听,再点点头,或摇摇头,用手势比划着某些细节。白辰则会立刻理解,再次尝试。
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却无比契合的默契。那是一种基于共同热爱和专业技能才能产生的、外人难以介入的频率共振。
顾璟静静地站在窗外,凝视着这仿佛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夕阳的金光透过玻璃,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看到林久久演奏到一段落,似乎遇到了一个难点,手指停顿下来,眼神里流露出思索。白辰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有出声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旁边的MIDI键盘前,即兴弹奏了几个音符,似乎是在用另一种音乐语言与她沟通。
林久久听着那短短的旋律,眼睛微微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重新落在琴弦上,尝试着弹出一种新的韵味。白辰听着,脸上露出了豁然开朗的、毫不掩饰的喜悦笑容,甚至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那个笑容,纯粹,明亮,充满了找到知音般的兴奋。
而林久久,虽然依旧戴着口罩,但顾璟清晰地看到,她那双向来怯懦的眼眸,在接收到白辰的肯定时,如同被星火点燃,瞬间迸发出了一种璀璨的、自信的光芒。那光芒,几乎灼痛了顾璟的眼睛。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细微的情绪,如同初春湖面裂开的第一道冰缝,悄无声息地在他心底蔓延开来。那不是明确的嫉妒,也并非不满,更像是一种……微妙的涩意。
他忽然意识到,白辰与林久久之间,因为音乐,建立起了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和参与的特殊连接。那种连接,源于共同的专业领域,源于灵魂层面的共鸣,纯粹而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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