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的落定,如同为《传承之光》这艘已然扬帆的航船注入了明确的航向与灵魂。纸上跃动的音符与文字,亟待转化为血肉丰满、撼动人心的舞台现实。短暂的兴奋与成就感过后,SEVENTH SENSE团队便投入了近乎严苛的封闭式排练。排练厅取代了宿舍和餐厅,成为他们活动轨迹的中心,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专注,以及一遍遍重复旋律后形成的、近乎本能的身体记忆。
对于林久久而言,排练厅是一个比录音棚更具挑战性的“战场”。录音棚是封闭的、可控的,通常只有白辰一人。而排练厅,空间开阔,人员混杂——七名成员、舞蹈老师、声乐指导、执行经纪、节目组跟拍PD……各种声响、动作、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网。
最初几天,她几乎是以一种“游击”的方式存在。她会选择最边缘、阴影最浓的角落,紧挨着某个高大的音响设备或道具箱坐下,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降低存在感。她总是最早到,最晚走,避开所有人流高峰。成员们沉浸在紧张的排练中,无暇他顾,这反而为她提供了某种程度的保护色。
然而,作为“技术监制”,她的耳朵和判断至关重要。白辰在初次合练后,便遇到了难题。
“停一下,”他示意音乐暂停,眉头微蹙,“副歌第二部分,我的和声进来的时候,感觉和古琴solo的余韵衔接还是有点‘抢’,情绪断了零点几秒。”
声乐指导尝试调整:“你把进气口再放缓一点试试?”
白辰试了几次,效果依旧不尽如人意。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角落里的身影。
林久久正低着头,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无意识地划动着,感受到骤然集中的视线,她整个人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几乎要立刻弹起来逃离。
“林老师,”白辰的声音穿过偌大的排练厅传来,带着自然而然的请教意味,仿佛她坐在那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听刚才那里,感觉问题出在哪里?”
她死死地低着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开口?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可能!
就在恐慌即将淹没她时,顾璟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把刚才那一段的监听耳机给林老师接一条。”
立刻有工作人员小跑着,将一条备用的耳机线递到她面前,小心地放在她旁边的地上,没有试图直接递到她手里。
这个举动,像一个救生圈抛给了即将溺毙的人。
林久久几乎是抢夺般抓起耳机,迅速戴好,将外部嘈杂的世界隔绝。熟悉的音乐流入耳中,将她从社交的悬崖边拉了回来,重新锚定在安全的专业领域。
她仔细聆听着白辰指出的问题段落,专注地分析着。片刻后,她拿出平板,飞快地打字,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屏幕转向白辰的方向。
屏幕上写着:「和声进入时机没问题,是音色频率。你的音色太‘亮’,盖住了古琴余韵的‘泛音层’。尝试在进入时加一个极短暂的、微弱的气声铺垫,频率会更融合。」
白辰看着屏幕,眼睛一亮,立刻对声乐指导说:“老师,我们试试加个气声引导?”
调整,再唱。
果然!那微妙的断裂感消失了!古琴的余韵与白辰的人声如同水乳交融,自然过渡。
这次成功的远程“诊疗”,确立了一种新的、专属于排练厅的沟通模式。林久久不再是被动地等待提问,而是主动戴着一只耳机,如同一个沉默的雷达,全天候扫描着音乐中的任何一丝不协和。
她会因为蒋烁某段Rap的节奏与底鼓微微的错位而轻轻敲击两下耳机外壳,引起负责节奏部分的夏飞的注意。
她会因为苏沐某个尾音的处理过于现代、缺乏古韵,而在平板上画出一个类似波浪线的符号,肖逸看到后会心一笑,立刻明白需要调整发声的共鸣位置。
她甚至能捕捉到叶昀在和声中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偏离了五声音阶逻辑的半音,并通过顾璟转达,进行微调。
她从不开口,所有的指令都通过那块发光的平板屏幕传递。起初,成员们需要不时地看向她,后来,他们渐渐熟悉了她每一种符号、每一个简短词语代表的意义,沟通变得愈发高效流畅。
排练厅的喧嚣似乎与她无关,她自成一方天地。成员们激烈讨论走位时,她在调试监听耳机里的混音比例;大家挥汗如雨练习舞蹈动作时,她在记录每一段歌词与旋律、画面需要精准对应的情绪点;甚至当夏飞和苏沐因为一个搞笑的动作失误而滚作一团,引得全场爆笑时,她也只是从平板前微微抬起头,茫然地看一眼,然后又迅速埋首于自己的世界。
然而,一种无声的信任与依赖,正在这日复一日的磨合中悄然建立。成员们习惯了那个角落里的安静存在,习惯了她精准的“诊断”,甚至开始下意识地依赖她的判断。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特殊照顾的“社恐顾问”,而是变成了团队音乐品质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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