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放下笔,将归附者名册合上。烛火跳了一下,他伸手拨了灯芯,火光稳住。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陈群来了。
“主公。”陈群站在帐外低声禀报,“新律已誊抄完毕,各村各营的告示都准备好了。”
张林点头,“那就明日推行。”
第二天一早,军营校场聚满了人。各营派来的士兵代表站在前排,后面是附近村落推选出来的村老和户主。他们交头接耳,有人皱眉,有人摇头。
“听说这回要定新规矩,连喝酒都要管?”
“可不是,昨儿还有人说,往后借个牛车也得写文书。”
“官府又来这套,是不是又要加税?”
议论声传到台上,陈群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他没说话,先让人把三份大纸贴在木板上,挂在台前。纸上写着三条核心律令:一、军民纠纷由专人裁断,不得私斗;二、赋役按田亩人口登记,不得多征;三、官员出行不得强征民力,违者重罚。
底下安静了些。
陈群开口:“此律为公而立,不为压民,只为护民。每一条都有实据可查,你们若不信,可当场问。”
一个老兵挤上前,“我问!上月我们打赢了仗,庆功时喝点酒,结果被记过。现在又要禁酒?打了胜仗还不能痛快一回?”
陈群看着他,“你可知前年李家屯两个兵卒庆功醉酒,半夜持刀伤人,一人死了,一人入狱?死者家里三个孩子饿了两个月才有人管。你说,庆功重要,还是百姓安危重要?”
老兵没吭声。
另一个村老举手,“我家牛病了,借了邻居的车去镇上抓药,用了半日,算不算犯法?”
“不算。”陈群答得干脆,“急病救医、运粮抗灾、送信报官,都不在限行之列。但若借而不还,或强占不付酬,就要依律折偿。”
人群里有低语响起,“听着倒也不是一味管死。”
“那要是官老爷自己犯了呢?”有人喊了一句。
陈群还没答,张林从侧帐走了出来。他走到台前,扫视一圈,全场静了下来。
“刚才陈参事说,官员不得强征民力。”张林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今早我收到报,一名参军因赶路紧,借了一农户驴车,未付钱,也没打条。这事发生在推行新律之前,但他身为官吏,更应守规。我已经批复:依律折偿驴车使用三日费用,并罚俸一月,告示即刻张贴。”
台下一片哗然。
“真罚了?”
“连自己人都罚?”
张林继续说:“律法不是拿来压人的,是用来守底线的。谁破了线,不管是谁,都得受罚。我不例外,你们也不用怕被人欺负没人管。”
说完,他转身走下台,没带护卫,也没坐车,步行回了治所。
当天下午,张贴出的处罚告示被人围住看了半天。那个被借驴车的农户被找了来,当众领了铜钱,还得了块“守法良民”的木牌。
晚上,几个士兵蹲在营房外吃饭。
“我还以为又是上面喊口号。”
“可今天那告示是真的贴了,连名字都写了。”
“听说那个参军自己去农户家道了歉。”
“人家不要紧,说反正车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还嫌酒管得严?”
“……也不是。就是觉得,以前打了胜仗能闹一晚,现在收着,有点憋。”
这话没人接。
几天后,北岭村出了事。两户人家为争水渠用水时间打了起来,差点动刀。村里刚设的调解吏立刻到场,按新律翻出两家田亩数和灌溉需求,重新划了时段,一户上午用,一户下午用,还安排人监督头三天执行。
两家人都服气。
消息传开,有人说:“这法子公平。”
又有三村派人来问,能不能也设调解吏,要不要派年轻人去学怎么判事。
张林在治所接到报,只说了句:“发教材,每村来两人,五日后开课。”
陈群亲自去讲了第一课。他站在临时搭的棚子里,下面坐了十几个年轻人。他说得慢,一条一条讲,讲完就考。考不过的留下再学,考过的发证,回去办事。
课间有个青年问:“要是有人不认这个,说我们没资格管他呢?”
陈群说:“你手上拿的是律令文本,背后站的是统一裁断的制度。你不代表个人,你代表规则。只要依律行事,就有权开口。”
青年低头记下。
又过了几日,张林去军营巡查。一群士兵正在训练间隙休息,看到他来,也没慌着起立,只是停下话头。
他走过去坐下,“还在聊新律的事?”
一个年轻兵士点头,“我们队里昨天有人偷喝,被队长关了半日禁闭。本来大家觉得太狠,可后来听说隔壁营有个老兵喝醉了摔伤腿,耽误演武,全队都被扣了粮饷,才明白为啥要管。”
“律法不是为了罚人。”张林说,“是为了让每个人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道界限在哪,队伍才不会乱,百姓才敢跟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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