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场内那滩诡异的金属粉末,像一块冰冷的墨迹,洇湿了刚刚铺开的蓝图。威胁不再是遥远星海传来的模糊信号,它已能穿透重重防护,在他们最核心的试验场里,留下无声却狰狞的爪痕。
后续的清理和分析工作在一种压抑的沉默中进行。那滩粉末被最谨慎的方式收集,封存在多层隔离的样本盒中,送入实验室最深处。卢坎下令,所有基于上古科技回路的武器测试无限期暂停,直到查明原因。战士们沉默地解散,但从他们紧绷的嘴角和更加锐利的眼神中,能读出一种混合着困惑与高度警惕的情绪。
塞拉没有回到她的主控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信息抹除”现象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独自一人来到基地的观测甲板,这里有一面巨大的、由特殊晶体构成的观景窗,能直接看到外层空间的景象。遥远的星空中,那个承载着“星海胚胎”的类地行星只是一个模糊的蓝绿色光点,静谧而安详。然而,在她增强的“双感”中,却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无形之物轻轻“触碰”后留下的涟漪,与那步枪上残留的诡异气息同源,却更加稀薄、更加难以捉摸。
【虚空掠食者】……它们并非张牙舞爪的怪兽,而是如同自然规律般的存在,像熵增,像引力,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通过扭曲最基本的“存在”本身来展现其力量。
“感到不安是正常的。”墨菲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同样凝视着深邃的星空,“认知之外的威胁,往往最令人恐惧。”
“不是恐惧,”塞拉纠正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观测甲板上显得很轻,却异常清晰,“是……清醒。我们之前或许低估了‘孵化’这条路的风险。这不仅仅是守护一个目标,更可能是在与某种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规则’进行对抗。”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不能停下脚步。”墨菲斯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停滞意味着被动,被动意味着消亡。我们必须更快地理解它们,找到与之共存,乃至对抗的方法。知识,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几天后,在一次由墨菲斯主持的高层内部会议上,这种因危机感而催生的迫切,演化成了首次公开的理念碰撞。
会议室内,除了墨菲斯、塞拉、卢坎和凯德这几位核心成员,还多了几张面孔。其中一位尤为引人注目——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色研究袍的男人。他叫伊森·格雷,基金会内部应用科技部的负责人,一位以成果导向和激进着称的科学家。
会议前半段,凯德汇报了关于外部势力动向的最新情报。AMRD的调查官仍在锈铁镇活动,似乎加大了对地下情报网络的收买力度。帝国军情局的特工则表现得更有耐心,像猎人一样梳理着过往数月的所有异常物资流动记录。
“……情况不容乐观,我们的‘灰岩商会’伪装被持续关注,沉星庄园进入他们视野的可能性正在指数级增加。”凯德总结道,语气凝重。
“所以,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伊森·格雷立刻接话,他身体前倾,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索恩先生,诸位,我们不能再像考古学家一样,小心翼翼地拂去尘土,试图还原每一件文物的历史全貌!‘胚胎’带给我们的是一座超越时代的科技宝库!我们应该立刻集中所有资源,优先解析那些具有即时战略价值的技术——比如更强大的能量武器、更高效的护盾系统、空间跃迁引擎的小型化!只有掌握了足够的力量,我们才能震慑宵小,真正守住我们的成果!”
他挥舞着一份数据板,上面罗列着他认为应该优先攻克的十几个技术项目,无一不是指向军事和应用领域。“看看上次测试的意外!那正说明了我们对于这些力量的理解和掌控还远远不够!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我们应该在实战中学习,在应用中完善!”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一些负责安全和军事的成员明显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格雷博士,我理解你的迫切。”墨菲斯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但你是否考虑过,盲目地提取和应用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技术,可能带来的后果?上一次测试的‘意外’,与其说是鼓励我们继续冒进,不如说是一个最严厉的警告——有些力量,在未能理解其本质与代价前,贸然触碰等同于玩火自焚。”
“代价?风险?”伊森·格雷提高了音量,“索恩先生,停滞不前的风险更大!等到法师议会或者帝国的军队开到我们门口,等到那个不知名的扫描源变成实实在在的舰队,我们再谈理解和代价,就太晚了!我们需要的是立刻形成战斗力!”
“战斗力?”一直沉默的塞拉突然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格雷博士,你认为,用一把可能会在下一秒把自己也‘抹除’的武器,算是战斗力吗?或者,开启一扇我们不知道通往何处、甚至不知道如何关闭的空间门,算是战斗力吗?”她直视着伊森·格雷,眼神清澈而锐利,“‘观察者’文明毁灭于一场我们无法想象的战争。他们留下的,不仅仅是工具,更是教训。忽略教训,只抢夺工具,我们很可能只是在重蹈他们的覆辙,甚至……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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