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天边透出惨淡的青灰色。
林夜睁开眼,发现自己还靠在棚柱上。脖子僵得发硬,稍微一动就传来酸疼。苏璃的手还在他掌心里,比夜里暖了一些,但依旧冰凉。
棚外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是周擎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东边那排屋舍全塌了,底下至少埋了二十几个外门弟子。人手不够,根本挖不过来。”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叹气。“药堂的库存清点了,剩不到三成。止血散只够用三天,续骨膏全毁了。”
林夜松开苏璃的手,起身掀开棚帘。
天光刺眼,他眯了眯眼。广场上比昨夜更乱,临时搭起的棚子多了十几个,每个棚子前都聚着人。有抬担架的,有端水盆的,有蹲在地上给伤员换绷带的。
空气里飘着血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闻久了让人反胃。
周擎站在大殿台阶下,身边围着五六个人。都是长老,个个脸色灰败。周擎左臂吊着绷带,脸上多了几道细小的划痕,已经结痂。
他看见林夜,眼神动了动。
“醒了?”周擎说。声音很干,像砂纸磨过。
林夜点头,走过去。几个长老转头看他,目光复杂。有探究,有怀疑,也有隐约的期待。林夜没理会,径直看向周擎。“现在什么情况?”
周擎抹了把脸。“死了三百七十二个。重伤一百九十五个,轻伤……没数清。大殿结构受损,暂时不能进人。库房的路断了,北峰的灵田全毁,西边弟子舍塌了八成。”
他一口气说完,喘了喘。“能动的弟子,除去重伤的,还剩两百来人。但都带伤,精气神垮了,干不了重活。”
林夜沉默。
风吹过广场,卷起灰烬,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远处有哭声,细细的,断断续续,一直没停。
“掌门呢?”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问。他拄着拐杖,腿似乎伤了,站不稳。
周擎看向林夜身后的棚子。“还没醒。”
长老们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气氛沉下去,压得人胸口发闷。过了半晌,另一个身材瘦高的长老开口,声音尖细。“总得有人拿主意。周师弟,你现在修为最高,你看……”
“我不行。”周擎打断他。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筋脉断了,真气淤塞,现在就是个废人。”
瘦高长老噎住,脸色涨红。“那、那总不能……”
“让林夜来。”周擎说。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个长老齐刷刷看向林夜,眼神里满是惊愕。瘦高长老张了张嘴,“周师弟,你这是……他一个杂役弟子,怎么能……”
“杂役弟子?”周擎笑了,笑声嘶哑,像破风箱。“昨天晚上,是谁从药堂底下挖出李师伯的?是谁稳住练武场那些伤员的?是谁带人撬开后山崖洞的?”
他每问一句,就往前踏一步。步子很重,踩得碎石咔咔响。“王长老,你昨晚在哪?”
瘦高长老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半步。
周擎没再逼他,转向林夜。“现在这摊子,我撑不住。掌门昏迷,几位师叔伯……要么死了,要么重伤。剩下的,要么没能力,要么没胆量。”
他盯着林夜的眼睛。“你行不行?”
林夜没立刻回答。他看向广场,看向那些忙碌却绝望的身影,看向远处一排排新挖的土包。风把绑在木棍上的布条吹得猎猎作响,像招魂的幡。
他想起血池底那道闪光。
想起链子里那粒“元”。
想起苏璃苍白的脸。
“行。”他说。
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周擎松了口气,肩膀塌下去一点。几个长老还想说什么,但周擎摆了摆手。“有意见的,等掌门醒了再说。现在,听他的。”
林夜没看那些长老的脸色。他转身,走到台阶高处。下面广场上,不少弟子已经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这边。
他吸了口气。
“能走路的,到我左手边集合。”他开口,声音传出去,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伤重不能动的,原地别动,等安排。会包扎、懂草药的,去药棚找李师伯报到。”
人群愣了几秒,开始动起来。
动作很慢,像生锈的傀儡。但确实在动。能走路的,互相搀扶着往左边挪。懂草药的弟子,小跑着往药棚方向去。
林夜看向周擎。“周长老,你带几个人,去清点所有还能用的物资。粮食,水,药,被褥,一件别漏。”
周擎点头,点了两个还能站直的长老,转身走了。
林夜又看向柳清儿。她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棚子,站在不远处,眼睛红肿,但眼神已经清明。“柳师姐,你带女弟子,负责照看重伤号。换药,喂水,清理伤口。”
柳清儿抿了抿唇,点头。她没说话,转身走向最近的一个棚子,开始喊人。
林夜最后看向赵莽。赵莽一瘸一拐走过来,右腿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我能干啥?”
“你带还能打的。”林夜说,“巡逻。废墟底下可能还有活人,也可能有东西。防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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