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像泡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状元街上,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倦意。柳依依指尖划过日历,红笔圈住的开学日越来越近,铺子门口的梧桐叶尖悄悄洇上浅黄,像被秋阳吻过似的。
这阵子店里的生意火得像滚沸的水,从早到晚都冒着热乎气。柳爸爸早听了张母的劝,招了四个年轻员工——俩姑娘守着水果区,称重打包手脚麻利得像装了弹簧;俩小伙管着卤味区,切配搬运力气大得能一人扛动半扇猪,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
这会儿店里正忙得脚不沾地。水果区的小雅踮着脚给高处的苹果筐补货,竹筐在货架上磕出“咚咚”响,她仰头时马尾辫扫过货架,带起阵苹果的清香;玲玲在给顾客装果切,刀起刀落间,西瓜香瓜、哈密瓜黄、葡萄紫在透明盒里拼出好看的花,排队的阿姨直拍大腿:“这丫头手巧得哟,切个水果都跟绣花儿似的!”
卤味区更热闹。阿强挥着刀给顾客切猪头肉,刀刃“当当”撞在案板上,肉片薄得能透光,裹着红亮的卤汁颤巍巍的;小伟端着不锈钢盆往玻璃柜里添新出锅的卤肥肠,长筷夹着油润的肠子往托盘里放,刚挨近柜边,那股子浓郁的卤香就勾得人直咂嘴,有个大叔踮着脚喊:“给我来二斤!刚出锅的热乎劲儿最香,下酒绝了!”
柳爸爸靠在收银台旁,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算珠碰撞的脆响混着店里的热闹,他笑的很开心。张母正核着其他水果进货单,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声,时不时抬头搭话:“小雅,草莓筐底下垫点软纸,别让尖儿给压坏了,客人就爱挑那带尖的!”“阿强,切肉时悠着点,别让卤汁溅到客人身上,昨儿李大姐的白衬衫就沾了点。”
傍晚收了摊,四个员工结伴下班,巷子里很快飘来他们的笑闹声,小雅说要去买新出的奶茶,玲玲接话要抢着付账,阿强和小伟吵着谁输了谁请吃烤串。柳依依帮着张母收拾收银台,把零钱一张张捋平,塞进钱盒里,硬币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像串轻快的小曲。
“依依,明天就回青山村啦?”张母一边擦玻璃柜,一边轻声问,抹布在玻璃上擦出“滋滋”的响,“开学的作业都带齐了?新衣服我给你叠在背包最底下了,是你念叨了半个月的那个半身裙,记得拿出来晒晒,潮乎乎的穿身上不舒服。”
柳依依点头:“都装好了妈,作业就完写完了,”她顿了顿,抬头瞅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等会儿我去把之前签到领的运输车拿出来。”
柳爸爸正咔哒咔哒锁卷帘门,闻言回头笑:“不急,等店里收拾利索了再弄。有了这车,往后拉水果可方便了,不用总麻烦你三叔——他镇上的铺子正忙得脚不沾地,咱自家有车,想啥时候送就啥时候送。”
等店里的灯都熄了,巷子里静得只剩路灯“嗡嗡”的电流声,柳依依拎着背包溜到街角,左右瞅了瞅没人,抬手一扬——一辆银灰色的中型货车凭空落在阴影里,车斗干净得能照见人影是新车。这是她特意选的车型,大小正好装水果,车厢板还带防滑纹。
她绕着车转了圈,摸了摸油箱确认油满着,又拽了拽车门,钥匙乖乖插在锁孔里,才转身往回走。刚到铺子门口,就见柳爸爸和张母知遥明轩站在台阶上等。
“这车看着真精神!”柳爸爸往街角瞥了眼,眼里闪着光,“封闭式的好,下雨也不怕淋着水果。明早正好开着送你回去,顺便拉点家里新摘的草莓、还有一些香瓜西瓜,再去进些其他水果,状元街的客人这阵子总念叨,说在其他方买不新鲜,就惦记咱果园里现摘的。”
张母把行李袋往柳依依手里塞,袋子沉甸甸压得她胳膊一沉:“这里面是给你奶奶带的卤猪蹄,特意多卤了俩钟头,筋炖得糯叽叽的,她最爱啃;还有你开学要穿的白球鞋,我刷得跟新的似的,晒了两天太阳,鞋底都软乎了,跑操不硌脚。”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才洇开一抹浅粉,货车就“突突突”地驶出了状元街。柳依依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轻轻叩着车窗,看着窗外的街景一点点褪去繁华——高楼变成矮房,柏油路换成水泥路,最后连成片的田埂铺展开来,青的玉米、绿的蔬菜,在晨雾里晃出朦胧的影。她心里像揣了俩小鼓,一边敲着对开学的期待,惦记着教室里的黑板和同桌的笑脸;一边又舍不得店里的热闹,总想起顾客笑着夸草莓甜、卤味香的模样。
“知遥和明轩就留市里。”柳爸爸突然开口,方向盘轻轻一打,避开路边块尖石子,轮胎碾过碎石子发出“沙沙”的响,“我跟你妈托人找了家近的幼儿园,明天就送去。等周末不忙了,我再开车送他俩回村看奶奶。”
张母头天晚上特意给俩孩子买新书包,有着小熊图案,柳依依想象着知遥背着书包,小辫子一甩一甩跟小朋友打招呼的模样,还有明轩攥着蜡笔在纸上画小汽车的认真劲儿,忍不住笑出了声:“行啊,他俩前儿还缠着我问,幼儿园是不是有滑滑梯。昨儿听说能上学,知遥明轩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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