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吴县时,城隍庙的银杏叶黄了大半,护龙街的青石板上落了层碎金似的叶子,踩上去沙沙作响。清味居的门口挂了串新晒的干辣椒和玉米,红的红,黄的黄,透着股热闹的秋意——再过几日,便是沈敬之祠堂落成后的第一个中秋,沈砚打算在店里摆几桌秋宴,邀上街坊邻居和好友,一来庆祝中秋,二来也算正式和过去的纷扰作别。
这天清晨,沈砚刚把后厨的土灶烧旺,就听见门口传来阿福咋咋呼呼的声音:“沈老板!沈老板!周县尉送了两坛好酒来!说是他自己酿的桂花酿,特意给中秋宴准备的!”
沈砚擦了擦手从后厨出来,就见周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黑陶酒坛,脸上带着爽朗的笑。他比几个月前看起来轻松了不少,胡茬修剪得整齐,身上的皂衣也干净,不再是往日里紧绷着脸的模样。“沈砚,刚酿好的桂花酿,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窖了半个月,你尝尝,比外面买的醇。”周虎把酒坛递过来,目光扫过店里新贴的“中秋宴”红纸,“中秋宴的菜单子定了没?我可提前说好,得有你那道松鼠鳜鱼,上次祠堂奠基时没吃够。”
“早定好了,除了松鼠鳜鱼,还有蟹粉豆腐、桂花糖藕,苏大夫说要露一手她的拿手菜——荷叶粉蒸肉,用新鲜的荷叶包着,蒸出来带着荷香,正好配秋天的螃蟹。”沈砚笑着接过酒坛,往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放,“陆先生昨天派人捎信,说中秋前一天能到,还说要带苏州府最好的月饼来,是那种酥皮的,里面夹着莲蓉和咸蛋黄。”
周虎眼睛一亮:“那可得好好尝尝!对了,我让捕快们去城西的湖里捞了些大闸蟹,下午就送过来,你到时候蒸上,咱们就着桂花酿吃蟹,才算过了中秋。”
两人正说着,苏微婉提着个竹篮走了进来,篮子里装着新鲜的荷叶和刚采的桂花。她穿了件浅杏色的布裙,头发上别了支桂花枝,走过来时带着股淡淡的桂花香。“我娘说,用新鲜的桂花做桂花糖藕,得先把桂花用白糖腌上半个时辰,这样甜味才能渗进去。”她把桂花倒在瓷碗里,撒上白糖拌匀,“对了,我刚才路过城隍庙,看到陆先生的马停在街口,他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陆景行摇着折扇从外面进来,身上的青布长衫换了件新的,扇面上的墨竹旁多了几行小字,是他自己题的诗:“吴县秋光好,清味入帘来。”他手里还提着个描金的食盒,见了众人笑着拱手:“抱歉抱歉,路上被苏州府的事耽搁了半日,幸好没误了沈老板的秋宴准备。”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层层码好的酥皮月饼,金黄的酥皮上印着“中秋”二字,旁边还有几个小巧的枣泥糕,“这月饼是苏州‘采芝斋’的招牌,每天只做一百个,我特意让老板留的;枣泥糕是给阿福带的,知道他爱吃甜的。”
“陆先生!”阿福从后厨跑出来,手里还沾着面粉,看到枣泥糕眼睛都亮了,“您还记得我爱吃这个!上次您带的枣泥糕,我三天就吃完了,苏大夫还说我吃太多甜的会蛀牙呢!”
苏微婉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先擦干净手再吃,不然面粉沾在枣泥糕上,就不好吃了。”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投入到秋宴的准备中。沈砚在后厨处理大闸蟹,他选的蟹个个青背白肚,蟹爪结实,用刷子仔细刷干净后,放在清水里养着,等晚上再蒸;苏微婉和阿福一起做桂花糖藕,把新鲜的莲藕去皮,切成段,塞进泡好的糯米,再放上几颗红枣,用牙签固定好,放进锅里,加冰糖和腌好的桂花慢慢炖,厨房里很快飘满了甜香;陆景行和周虎则在店里摆桌子,把几张方桌拼在一起,铺上干净的蓝布,又在桌角摆上小盆的菊花,黄的、白的、紫的,看着雅致又热闹。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月饼和枣泥糕上,暖融融的。沈砚炖上糖藕,擦了擦手走到前堂,看着几人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几个月前,他还在为父亲的冤案奔走,和郑武那样的恶人周旋,如今尘埃落定,身边有朋友,有美食,有这人间烟火气,这样的生活,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沈砚,你看我这荷叶洗得干净吗?”苏微婉举着一片碧绿的荷叶走过来,荷叶上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等会儿做粉蒸肉,用这片荷叶包,肯定香。”
沈砚笑着点头:“干净,比我洗的还干净。对了,你娘今天来不来?上次她帮我缝的围裙,我一直没来得及道谢。”
“来,她下午就到,还说要教你做她的拿手菜——红烧狮子头,说你做的菜清淡,偶尔也得学学这种重油重味的,换个口味。”苏微婉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赵四大叔托人带信,说中秋想来看看你,他在赵家村的杂货铺生意好了不少,还说要给你带些自家种的花生。”
沈砚心里暖暖的:“好啊,让他来,正好尝尝我们的中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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