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黏稠的墨,裹着陈默。
电源指示灯的红光在眼皮里烙出一个点。他睁开眼,那红光模糊着晕开,像伤口渗出的血。
喉咙干得发疼。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膝盖关节发出咔的轻响。摸黑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水管深处传来沉闷的呜咽,几秒钟后,冰凉的水流冲出来。
他掬起水扑在脸上。
水流进领口,激得他一哆嗦。抬起头时,镜子里的人影被窗外路灯光切成两半,半边亮,半边陷在阴影里。
眼睛下面是深重的青黑。
他盯着镜子看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回客厅,没开灯,径直坐回椅子上。手指碰到鼠标,屏幕亮起来。
蓝光照亮桌面上散乱的物件。
那个便携硬盘还插在接口上。他移动光标,点开那个“备份”文件夹。日志文件排列整齐,时间戳像一串沉默的密码。
他随便点开一个。
密密麻麻的字符滚动着。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技术参数、时间标记、操作记录。大部分内容他都熟悉,是项目初期的常规调试。
翻到第七页时,他停住了。
有一行日志的格式不对劲。时间戳后面本该是操作类型,却挤进了一串乱码。像是编码错误,又像是被强行插入的字符。
陈默皱起眉。
他打开另一个日志文件。快速滚动,在相近的时间段寻找。没有类似的错误。他打开第三个,第四个。
在第九个文件里,他又找到了两处。
乱码的位置很随机,内容也毫无规律。但出现的时间,都集中在项目启动后的第二周。那正是赵志刚开始调整他权限的时候。
陈默的后背绷紧了。
他打开文本编辑器,把那几处乱码单独复制出来。屏幕的白光刺得眼睛发酸。他眯着眼,尝试几种常见的解码方式。
纯文本解析,失败。
十六进制转换,得到一堆无意义的符号。Base64解码,输出仍然是乱码。他试了七八种方法,屏幕上跳出的都是破碎的字符。
像某种恶意的嘲弄。
窗外传来垃圾车收运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天快亮了,深蓝色的天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条窄缝。
陈默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疲惫像潮水漫上来,淹没头顶。他闭上眼,那些乱码却在黑暗里闪烁,跳动,排列成更诡异的图案。
就在这时,耳膜深处响起一声嗡鸣。
很轻,但异常清晰。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掠过的电流噪音。嗡鸣持续了三秒,然后陡然拔高,变成尖锐的蜂鸣。
陈默猛地睁开眼睛。
蜂鸣声在脑子里炸开。他捂住耳朵,但声音是从内部传来的,捂不住。视野开始晃动,桌沿、屏幕、键盘的边缘扭曲起来,拉出长长的残影。
他想站起来,腿却使不上力。
蜂鸣声达到顶点,然后戛然而止。绝对的寂静。连窗外的风声、远处汽车的胎噪,全都消失了。
接着,一个声音直接出现在意识里。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每一个脑细胞同时接收到的震动。声音没有性别,没有情绪,平直得像用尺子划出的线。
“检测到适配宿主。精神波动阈值符合绑定条件。”
陈默僵在椅子上。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能挤出一点嘶哑的气流。
“正在扫描宿主记忆节点……扫描完成。正在建立神经链接……链接稳定。系统启动中。”
视野中央浮出一个半透明的界面。
淡蓝色的边框,微微发光。界面左上角有一行小字:【人生最优解推演系统 v1.0】。下面是几个简单的图标,但轮廓模糊,看不真切。
陈默死死盯着那个界面。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幻觉。疲劳过度产生的幻觉。他用力眨了眨眼,界面还在。他抬手想挥散它,手指穿过蓝光,什么也没碰到。
界面纹丝不动。
“这不是幻觉。”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直。“系统已与宿主脑波同步。目前处于最低功耗待机模式。”
陈默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盯着界面,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恶作剧?新型致幻剂?精神分裂的前兆?但那个声音的逻辑太清晰,界面也太……具体。
“你是什么?”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推演系统。”声音回答。“基于量子概率云与宿主记忆数据,对未来事件进行模拟推演,并提供最优解路径。”
陈默的手指抠进椅子扶手。
木头的毛刺扎进指腹,细微的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谁制造了你?”
“权限不足,无法查询。”
“为什么选我?”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人生关键转折点’。系统激活条件达成。”
关键转折点。陈默扯了扯嘴角,想笑,但脸上肌肉僵硬。被陷害,被辞退,人生跌进谷底。这转折可真够关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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