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自制长矛刺穿装甲车观测窗的壮举，为雷诺伊尔赢得了短暂的喘息，却也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他拄着矛杆，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硝烟呛入肺叶，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乱枪扫射。
几名黑金士兵谨慎地围了上来，他们眼中残留着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捕获猛兽般的、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神色。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直到确认雷诺伊尔确实已经摇摇欲坠。
“放下武器！跪下！”一个士兵用颤抖的声音吼道，枪口死死对准雷诺伊尔的头颅。
雷诺伊尔抬起眼皮，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和疲惫，但深处的火焰并未完全熄灭。他扫视着这些士兵，看着他们身上统一却冰冷的制式装备，嘴角扯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充满鄙夷的弧度。
他没有跪下。
他只是松开了手。那柄沾染了敌人和他自己鲜血的长矛，“哐当”一声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用高强度塑料束带死死反绑住他的双手，动作粗暴，甚至故意拧伤他的关节。他们没有立刻杀他，因为“上面”有令——要活的。
雷诺伊尔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摆布。他被粗暴地推搡着，穿过仍在燃烧的农场废墟。他看到了伦纳德被炸碎的尸体，看到了巴顿留下断后那支小队全员战死的惨状，看到了那些刚刚萌芽的草药田被彻底践踏成泥……每看一眼，他眼神中的火焰就黯淡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深沉的悲恸。
他被押上一辆运输车的后舱，铁门在身后“轰”地关闭，最后的光线被吞噬，只剩下彻底的黑暗和车辆颠簸的轰鸣。
他被关押的地方，不是正规的牢房，而是一间废弃的、充满浓重铁锈和霉味的旧仓库隔间。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审讯室。
墙壁上布满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已久的血。空气冰冷潮湿，只有头顶一盏功率极低的吊灯，投射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将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雷诺伊尔被牢牢绑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椅腿被焊死在地面。
审讯他的人，并非肌肉虬结的打手，而是一个穿着整洁黑金制服，戴着金丝眼镜，表情冷漠得像一块冰的男人——凯勒博士，黑金国际“心理重构部门”的专家。
“雷诺伊尔先生，”凯勒的声音平缓，没有任何起伏，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我们不必浪费时间。农场已经陷落，你的抵抗毫无意义。告诉我们，旧地铁网络的入口具体位置，以及你那些残部的预定汇合点。”
雷诺伊尔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抿的嘴唇，显示着他清醒的意识。
凯勒并不动怒。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块屏幕。他操作了一下，屏幕上开始播放画面——是用无人机拍摄的，农场平民在战斗结束后被驱赶、殴打、筛选的画面。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在黑金士兵的呵斥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看看，雷诺伊尔先生。这些，是你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凯勒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他们的命运，取决于你的合作程度。我们可以让他们成为有用的劳动力，也可以让他们……消失。为了节省资源。”
。凯勒博士就像是一个冷静的解剖师，慢条斯理地剥离雷诺伊尔的意志，试图找到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雷诺伊尔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是战场上的狂暴，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痛苦、愤怒和极度疲惫的灰暗。他死死盯着凯勒，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
“你们……不配提他们的名字。”
凯勒推了推眼镜，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配与不配，由胜利者定义。雷诺伊尔，看看你自己，像一头被拔掉爪牙的困兽。你所坚持的‘信义’、‘守护’，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也是催命符。加入我们，你能活得更好，你剩下的人，也能有一条活路。”
突然！
“轰——！！！”
一声远超之前任何爆炸的巨响从仓库外部传来，整个隔间剧烈摇晃，顶棚的锈屑和灰尘簌簌落下，那盏吊灯疯狂摆动，光影乱舞。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夜空！
凯勒博士脸上的冷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愕和恼怒。他立刻拿起通讯器：“报告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嘈杂混乱的喊叫和激烈的枪声：
“敌袭！不明身份武装力量！火力很强！”
“他们突破了外围防线！”
“是冲着仓库来的！”
黑金国际，遭到了第三方势力的猛烈袭击！
仓库外，爆炸声、能量武器射击声、人员的奔跑和惨叫声响成一片。显然，袭击者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这座关押着重要俘虏的仓库。
隔间的铁门被猛地撞开，一名满脸是血的黑金士兵冲进来：“博士！快撤离！他们快打进来了！我们挡不住！”
凯勒博士看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雷诺伊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他知道，带不走这个重要的俘虏了。在混乱中，他必须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毫不犹豫，甚至没有再看雷诺伊尔第二眼，迅速跟着士兵冲出了隔间，消失在混乱的走廊阴影中。
审讯室里，只剩下雷诺伊尔一人。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屋内是摇曳的灯光和死亡的阴影。束缚着他的塑料束带深深勒进手腕，带来剧痛。
但此刻，他的眼神却重新锐利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这极致的混乱，仿佛一盆冰水，浇醒了他几乎被折磨到麻木的神经。凯勒的话语，那些利用人性弱点进行的攻击，在更直接、更野蛮的暴力面前，突然显得苍白可笑。
他不知道来袭的是谁，是敌是友。但这混乱，打破了黑金精心布置的审判舞台，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甚至是……变数。
他猛地挣扎起来，肌肉贲张，试图崩断那该死的束带。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混合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奏响了一曲新的、充满未知的乐章。
他的命运，农场的仇恨，尚未终结。审判被打断，地狱的大门再次松动，而这一次，门后吹来的，是带着血腥气的、混乱的风。
喜欢卡莫纳之地请大家收藏：(m.38xs.com)卡莫纳之地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