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背面,有一行钢笔字:
“给天卿:别学你爹。要活得长一点。——父,新历17年秋。”
这是张卿佑出征“血色黎明”前三天写的。他把照片塞进儿子手里,用力揉了揉少年的头,然后转身跳上装甲车,再也没回来。
张天卿的手指拂过那行字。钢笔的墨水已经晕开,但笔画依旧刚劲,像他父亲握刀的手。
他放下照片。
然后,他伸手,握住了刀柄。
皮革的触感粗糙、温热——不,是他自己的手在发烫。他将刀从墙上取下。重量很沉,比记忆中还沉。刀身与刀鞘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像骨骼断裂。
他没有拔刀。
他握着带鞘的刀,转身,走出房间。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看着他手中的刀。那把刀在北镇协司是传说,是象征,是某种近乎神圣的遗物。没有人见过张天卿在正式场合之外佩戴它。更没有人见过,他的眼睛像现在这样——
瞳孔深处,开始泛起极淡的金色。
那不是反光。是某种从体内透出的、冰冷而炽烈的光。
“司长……”副官想说什么。
张天卿没有看他,径直走向指挥中心的主出口。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踏在地面上,合金地板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走过之处,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灼热的扭曲痕迹,像高温让光线弯曲。
“启动‘铁砧’最终协议。”张天卿的声音响起,平静,没有任何起伏,“我离开后,指挥权移交给阿特琉斯会长。如果我一小时后没有回来,或者回来的不是我——启动要塞自毁程序,标准:确保神骸能量核心不落入敌手。”
“司长!”几个老参谋同时站起。
“这是命令。”张天卿说,已经走到气密门前。
门滑开。外面是通往地面的漫长隧道,没有灯光,只有应急指示牌的幽绿微光。风从地面灌下来,带着硝烟和辐射尘的味道。
张天卿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关闭。
指挥中心里死寂一片。
然后,副官颤抖着手,在控制台上输入了一串三十六位的激活码。屏幕弹出确认框:“‘铁砧’最终协议——司长生命信号失联后,要塞自毁倒计时启动。是否确认?”
副官看向周围。所有参谋、操作员、士兵,都在看着他。
他按下确认键。
倒计时开始: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鹰喙崖主峰,海拔三千四百米。
这里原本是北境着名的观星点,旧世界的天文台遗址。现在,天文台的穹顶早已坍塌,只剩下几根扭曲的钢梁指向天空。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和火山灰混合物,踩上去会发出脆响。
风很大。从西伯利亚荒原一路刮来的寒风,时速超过八十公里,卷起地面的雪沫和尘埃,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天空是铁灰色的,低垂的云层几乎擦着山尖掠过。
张天卿站在峰顶边缘。
他解开了将官大衣的扣子,任由寒风灌进去,吹动里面深蓝色的制服。左手握着带鞘的刀,刀尖垂地,在冰面上戳出一个小坑。
他望向东南方。
地平线上,三个黑点正在快速放大。没有飞行器的引擎声,没有推进器的尾焰——他们是在贴地飞行,或者说,是在用纯粹的能量推动身体,像三颗逆行的流星。
速度很快。每秒超过八十米。
张天卿计算着距离、风速、能见度。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战术计算机,自动处理着所有数据,给出最优解:后退三十米,借助天文台残骸作为掩体,先用远程武器试探,观察对方攻击模式,寻找破绽……
他摇了摇头。
那些是“指挥官张天卿”的思考方式。
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指挥官。
是一个儿子。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着辐射尘特有的金属腥味。然后,他缓缓吐出。吐出的气息在寒风中凝成白雾,但白雾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刀。
“父亲。”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几乎听不见,“你说别学你。要活得长一点。”
他笑了。一个极其短暂、没有任何温度的笑。
“对不起。这次,儿子要学你了。”
他握紧刀柄。
拇指抵住刀镡,轻轻一推。
“锵——”
刀身出鞘三寸。
没有寒光。刀身是暗哑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重锻留下的、树枝状的纹理。那是当年融化后又凝固的痕迹,是杀死“神祗”的证明。
但就是这三寸刀身出鞘的瞬间——
以张天卿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的所有积雪、冰层、尘埃,同时悬浮起来。
不是被风吹起。是失去了重力。细小的冰晶和灰尘静止在空中,形成一片诡异的、凝固的雾。风还在吹,但吹不进这个领域。领域边缘,气流被强行撕裂,发出尖锐的嘶鸣。
张天卿的身体开始发光。
不是外部的光。是从皮肤下面透出来的,淡金色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光。光芒沿着血管的走向流动,在体表形成复杂而古老的纹路——那些纹路与张卿佑改造体上的能量导管相似,但更加自然,更加……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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