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三十度。
风不是吹,是刮。像亿万把无形的冰锉刀,从铁脊山脉裸露的岩石上刮过,发出尖厉到刺穿耳膜的啸叫。天空是浑浊的墨紫色,不见星月,只有厚重的辐射云低低压着山脊,偶尔被下方战场未熄的余烬映出暗红的内里。
“铁壁”防线不是一道墙,而是一系列依托险要地势、经过紧急加固和伪装的防御节点集群。它们匍匐在“锈蚀峡谷”西口外延的丘陵地带,像巨兽嵌入大地的冰冷鳞片。探照灯的光柱切开黑暗,缓慢地、规律性地扫过前沿雷区、反坦克壕和铁丝网,光斑在积雪和冻土上移动,短暂地照亮扭曲的金属残骸——那是德雷蒙德拉贡撤退时被迫遗弃或损毁的装备,此刻成了阵地前凄凉的装饰。
一个半埋式掩体里,哨兵裹着里外三层的防寒服,戴着厚重的护目镜和面罩,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观察孔的眼睛。他的呼吸在面罩内壁凝成白霜,又迅速被低温冻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掩体外的温度计水银柱早已缩到最低刻度之下,金属外壳摸一下都能粘掉皮肉。
远处,地平线的方向,偶尔会亮起一两团模糊的光晕,随即传来沉闷如滚雷的爆炸声——那是西格玛的远程火炮在试射,或是在清除“铁壁”防线外围残留的联军侦察哨。声音隔着十几公里传来,被严寒的空气和山体削弱,显得空洞而遥远,但每一次响起,掩体里的士兵身体都会下意识地绷紧。
寒冷是比敌人更无孔不入的杀手。枪栓需要反复用预热包暖着才能拉动,电池电量在低温下衰减得惊人,士兵们即便轮换休息,也必须在睡袋外再裹上隔热毯,否则就有冻伤甚至失温的危险。食物是冻成砖块的能量棒和需要用体温慢慢焐热的浓缩汤膏,水壶必须贴身存放,否则里面的液体会在半小时内变成冰坨。
寂静。除了风声和偶尔的炮响,阵地死一般寂静。但每个士兵都知道,这寂静是假的。西格玛的“冻原猎狗”(施特劳森的部队绰号)和“幽灵斥候”(克莱斯特的情报部队)最擅长的就是在这样的严寒与寂静中渗透、潜伏、然后发动致命的突袭。
哨兵的睫毛上结了厚厚的冰霜,他不得不更频繁地眨眼,防止视野被完全封住。就在他再次用力眨眼,试图看清观察孔外一片被风吹起的雪雾时——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不是风声,不是炮响。
像……低语。
极其微弱,仿佛直接响在脑子里,又像是从冻土深处、从岩石缝隙、甚至从他自己冻僵的骨髓里渗出来的。没有清晰的词句,只是一段模糊的、带着奇异回响的旋律,或者说是……情绪的碎片?
坚硬。冰冷。燃烧。守望。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温柔?
哨兵猛地晃了晃头,面罩撞在观察孔边缘,发出闷响。是冻僵产生的幻觉?还是过度疲劳导致的精神恍惚?他用力咬了咬舌尖,疼痛和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一些。那低语消失了,只剩下风声永恒的呜咽。
他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神经过敏。但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瞬间“听”到的感觉,却像一枚冰冷的钉子,钉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这里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刺鼻和某种古老金属氧化后的淡淡腥气。光线是恒定的冷白色,照亮了布满复杂管线和监控设备的巨大空间。中央是一个圆柱形的透明隔离舱,材质是旧时代遗留的、能隔绝大部分能量辐射的特种玻璃。
舱内,张天卿赤着上身,悬浮在充满淡金色营养液的介质中。无数细如发丝的透明导管连接着他背部、手臂和颈部的接口,将经过严格测算和净化的神骸能量,以及高浓度的生命维持物质,缓慢注入他的体内。他闭着眼,面容平静,但皮肤下那些暗银色的纹路却在持续地、缓慢地流动、明灭,仿佛有活的金属在他血脉中行走。眼角那簇金色的火焰即便在沉睡中也未曾熄灭,只是燃烧得极其内敛。
隔离舱外,莱娅站在主控台前,她面前的数十块屏幕上瀑布般刷过生理数据、能量谱图、基因稳定性指标和神经同步率波形。她的左眼疤痕在屏幕冷光下显得愈发清晰,右眼则紧盯着一个不断跳动的百分比数字——那是张天卿体内神骸能量与自身生命体征的融合稳定度。
“稳定度87.3%,波动在预期阈值内。”莱娅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入舱内,“神经系统负荷偏高,但在可控范围。混沌能量残留的‘印迹’活性……有微弱但持续的上升趋势。”
“印迹活性?”叶云鸿的投影出现在另一块屏幕上,他的机械手指正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取关联数据,“与鹰喙崖混沌爆发的原始数据对比呢?”
“频率特征吻合度94.7%。”莱娅调出一组对比波形图,两条曲线虽然幅度天差地别,但波峰和波谷的出现节律几乎重叠,“就像……一颗遥远恒星的回声,虽然微弱,但节奏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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