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去把那几位姨娘接回来。”穆翎川想，或许是府中太过安静了的原因。
余耀错愕抬头：“王爷，这，您不怕王妃她……”
“啪！”穆翎川拍桌而起，脸色难看：“本王还会怕她？况且，本王已经与她和离，明日圣旨便会降下，本王从今天开始便彻底自由了。”
和离了？
余耀心思复杂，然后声音有些迟疑：“王爷，老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王妃其实……还是挺好的。”
“好？”穆翎川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讽刺，“一个将本王后院清理得干干净净，又跑去青楼与男人私会的女人，你说她好？余耀，你也被这个装疯卖傻的女人收买了？”
余耀连忙躬身：“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只是觉得，王妃行事，或许并非表面那般。”
“并非表面那般？”穆翎川挑眉，等着他的下文：“哦？这女人难不成还有两副面孔？”
余耀犹豫片刻，看着自家王爷，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王妃不傻，也从未装过傻，老奴伺候王妃这些时日，只见她处事果决，赏罚分明，府中下人如今对她皆是敬畏。那次处置姚姨娘几人，条理清晰，手段雷霆，老奴心悦诚服。而且王妃武功高强，作为翎王妃上能镇宅下能管训下人，王爷一叶障目所以才看不见王妃身上的优点。”
穆翎川猛地坐直身体，他对余耀个人偏袒出来的优点罔若未闻。
他在意的是：不傻？会武？
传闻中傅家三小姐傅云音，体弱痴傻，深居简出。
而傅家二小姐傅玲兰，却据传幼时体健，甚至……学过些拳脚？只是后来据说性情大变，深居简出。
一个荒诞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
“按照你这样说……”穆翎川抓住重点，“府里这位，可能根本不是傅三小姐，而是，傅二小姐！”
余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老奴确实觉得，王妃的行事作风，与传闻中的傅三小姐相去甚远。”
“砰！”
穆翎川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乱颤。
又被耍了！
傅清闫！傅家！
姐妹换婚不说，如今将他的王府搅得天翻地覆后，拍拍屁股就走！
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本王亲自去含兮阁！我倒要看看，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长的何模样！”
他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衣袂带风。
余耀连忙跟上，心中却暗暗叫苦。
王爷这脾气上来了，怕是要闹得不可开交。
他的目的也并非是为傅云音说话，而是他跟翎王长大对其性格知根知底，翎王就是需要傅云音这样的王妃管教，不然就之前那样的莺莺燕燕他实在看不过眼。
傅云音身上，才有身为王妃的气场和能力。
夜色中的翎王府异常安静，只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更梆声。
穆翎川穿过熟悉的回廊，朝着含兮阁方向疾行。
夜风冷冽，吹在他发烫的脸上，稍稍降了些火气。
快走到含兮阁所在的僻静院落时，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院门虚掩，里面一片寂静，只有主屋的窗户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
这女人大概……正在收拾行装，准备明日离开吧？
穆翎川停在院门外几步之遥的阴影里，望着那扇透出光亮的窗，胸中翻腾的怒火不知何时，竟奇异地平息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他现在就进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好像立不住。
细想，父皇并未指定姐妹二人如何分配。
她是傅二小姐还是傅三小姐都跟他没关系。
和离书已签，明日之后，她便与翎王府再无瓜葛。
她是痴是傻，是贞是淫，都不再重要。
如果就因为余耀几句话，他就要像个被戏耍后不甘心的稚童般，冲进去讨个说法？
这岂非更显得他可笑？
穆翎川的拳头在袖中紧了又松，最终缓缓松开。
罢了。
不管她是何人，总归是要离开的人了。
她那些手段，那些心思，都即将成为过去。
他穆翎川，何必为了一个即将成为过去的女人，失态至此？
“王爷？”跟在身后的余耀见他久久不动，疑惑地低声唤道。
穆翎川收回目光，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回书房。”
余耀一愣，看着王爷又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跟上。
回到书房，烛火依旧。
穆翎川重新坐回椅中，目光落在那份和离书上，看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余耀。”
“老奴在。”
“你说……府中下人都见过她的真容？”穆翎川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余耀小心回道：“是，王妃在府中时，并未刻意遮掩面容。”
好，所有人都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就他不知道。
“她……”穆翎川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容貌如何？可比姚淑媚……更胜？”
余耀斟酌着词语，谨慎道：“回王爷，王妃娘娘天人之姿，清丽绝俗，气质卓然。姚姨娘……自是难及万一。”
“呵。”穆翎川轻笑一声，听不出是信还是讽，“天人之姿？清丽绝俗？余耀，本王看你是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
谁不知道傅家二小姐是个母夜叉，形如屠夫？
话虽如此，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良久，穆翎川又道：“余耀，本王记得，你早年颇通丹青？”
余耀一怔，不明所以：“老奴年轻时确曾习画，只是多年未动笔，早已生疏了。”
“生疏了也无妨。”穆翎川看向他眼神幽深，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明日……不，就现在，你将那女人的样貌，画下来，给本王瞧瞧。”
“啊？”余耀彻底愣住，“王爷，这……”
“怎么？画不出来？”穆翎川语气微冷。
“不不不，老奴尽力一试。”余耀连忙应下，心中却翻江倒海。
王爷这是……何意？既然已经和离，为何还要看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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