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心软,这一次他又忽然开窍,想再给他机会,可是他年纪终究是太大了。”
女主管伸手敲了敲桌子,堆满信封账册的桌面上,在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象征她职务和地位的短剑。
剑入鞘中,长约一尺,通体乌色,剑柄上镶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
她温柔地看着它,仿佛在审视自己的一段人生。只是一张口,就又是冷冰冰的话语。
“你还年轻,但也不够年轻了,以你现在的武功,已很难再有大的进步。也别怪为师危言耸听,你今年二十有三,身手称得上江湖一流,但外出磨砺一年,你的武功没有丝毫长进。”
“以你的资质,差不多便到这里了。”
“都说江湖弟子江湖老,可真正老于江湖时,你会发现刀光剑影终有尽时,日子过下来,更多的还是俗气的柴米油盐。”
“若不想再过些年为生计所困,不得不低声下气四处求人,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砸过来,叶秋水不由得低下了头。
她在拼命压抑自己掀桌子的冲动。
这老妖婆的嘴还是这么毒!要不是打不过她,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你受了挫折,甘心这么心气颓废在案牍间求生存,关我何事?我的路还没走多远,你怎么就如此肯定我会步你后尘?万一错的不是这个世道,而是你自己呢?
脑海中不断翻涌着大逆不道的想法,叶秋水愤怒之余,还是不太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些。
这模样也不像是受了气想发泄啊。
如果是受了闲气,她上来就会拍桌子破口大骂,根本不会这么长篇大论地,讲些自己徒弟从来都不爱听的诛心之语。
除非是另有目的。
果然,没一会儿,女主管就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回过头,终于正视起自己年轻有为的徒弟,语重心长地说:“近几日我们在成都新开了一个堂口,人手都是新配的,只要你想个办法把你徒弟踢走,我就有把握给你谋一个堂主的位置。”
接着,她放低了声音,暗示道:“堂主的首席徒弟,理应是当地豪强的子侄,而不是个平民出身的废物。”
叶秋水听得懂。
只要她收了某个地方豪绅家的子侄做首席弟子,对方就能给出某种“回报”,将她扶持上堂主的位置。顺带着,也让促成此事的某位女主管,再添一笔向上爬的资本。
是啊,江湖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打杀杀,爱恨情仇的故事之外,人情世故才是每时每刻都要面对的真相。
抬起头,是这个期待着看向自己的师父。闭上眼,是某个开了窍只开一点,蠢得不能再蠢的徒弟。
肝火暴涨的愤怒之余,叶秋水只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无力。
......
好了,啰嗦了许久,演武场的烟尘,终于彻底消散了。
毫无疑问,某个蠢货徒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仅嘴角多出一条血迹,胸口位置的衣裳更是破了个大口。
幸运的是,纠结于理想与现实的某个师父,并没有当场砍死他一了百了的恶毒想法。
两剑相交的刹那,月煌手里的那一柄就被她剑上的澎湃内力震碎了。
之后她很孩子气地用剑撕开他胸口的衣服,随便敲断他几根肋骨,再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就顺手收了剑势。算是为刚才那波袭胸飞剑的无礼,给他做个教训。
可怜的月煌,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除了嘴没有不疼的地方。
生了半天气的叶秋水,似乎是揍了他一顿后舒服了许多,挑了挑眉毛,说出这场比赛的裁判词:“你输了。”
他肯定是输了。刚才最后一剑当场就碎了,连飞灰都被剑气全推到月煌脸上,连一根指头都没碰到。
“你出不去了。”心情慢慢好起来的叶秋水,居高临下地说着自己的决定,“再给我老老实实呆一年吧。”
一年时间,足够自己去成都,跟那一家地方豪强好好谈谈了。
首席弟子的身份,绝对是这个倒霉徒弟的,谁都抢不走。
大不了自己多帮他们砍几个人,等有了交情,再想办法让他们欠点人情,就不信他们还死盯着这个位置不放!
叶秋水如此乐观的想着。
她是没有忤逆自己师父的打算,但做人做事哪能这么死板,变通一下,皆大欢喜不好吗?
看着开开心心的叶秋水,月煌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想要抬起手,但右手好像被震断了,左手也在往地上摔的时候脱了臼。只能退而求其次,努力开口说道:“不对,我赢了。”
叶秋水完全不信,反而蹲下来拍拍他的头,柔声说:“别耍小孩子脾气,输了就是输了,别再讨打了。”
“讨打”这两个字一出来,月煌莫名哆嗦了一下。
不过为了早日离开这里,他还是强忍着疼痛和恐惧,用眼神反复示意叶秋水看她的胸口,费力地说:“我碰到你了。”
叶秋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反复扫视自己平整的胸前,终于发现一截约莫指头长短,很不起眼的金属碎片,堂而皇之地挂在左胸心脏附近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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