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煌仔细观察了一下它吃东西的反应,确认它没有反胃呕吐之类的症状,这才继续给它小块小块地撕饼吃。
他在医书上看到过“久饿不可急食”的说法。大概是人在饿久了的时候,脏腑会变得很脆弱,此时若猛地吃东西,或者过量的食物进肚,很可能会因为内出血死人。
这只野生野长的小猫或许没那么脆弱,但月煌还是想小心一些。
就这么吃到第三块时,墙外摔懵的沉沦学海终于回过神来,怒吼一声就从地上翻身而起,一抬脚越过墙头翻了进来。
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上来先打几拳踢几脚才肯罢休,结果月煌都做好见招拆招的打算了,却发现他落地后,只是满脸愤怒地作了个揖。
而且还是很标准的、很庄重的叉手礼。
彼时佛教已经随丝绸之路传入唐朝,大概是路上的和尚多了,其中又以密教僧人居多,往来行礼总是会摆出“归命合掌”的手印。这名字听起来很厉害,实际上只是密教最基本的手印之一,结印时十指交叉,右手盖住左手即可。
素来喜欢接纳新鲜事物的唐人,干脆直接学着他们的样子,将这手印融入平时的拱手作揖中,以示对旁人的尊重。只是手势没有直接照抄过来,而是改成左手抱住右手高高翘起的大拇指,再将左手小拇指翘起,朝向右手腕部。
月煌说不准这个手势究竟是怎么来的,但他知道如果两个人关系不怎么样,是绝对不会把这个礼节摆出来的。
这位脑子似乎不太好使的沉沦学海,莫非是要认怂了?
在月煌疑惑的目光下,沉沦学海放下手直起身子,愤慨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不过是关心你家狸奴几句,你怎的那般折辱于我?”
月煌叹了口气,继续用文绉绉的语气反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扰我清净?”
叹气不为别的,而是为自己又要开始演戏而哀叹。
在藏剑山庄的时候,他为了不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口舌,没少在同门面前装聋作哑。遇到关系不错的人时,还要按照对方喜欢的人设去表演,每天都像是生活在戏台上,疲惫不堪。
本以为在外面不用再演戏了,结果还是逃不过睁着眼睛瞎扯的下场。
不过说起来,这么久过去,背着门板到处跑的“鸡窝蹦迪的狗”,是不是也快该回来了?
月煌记得那个少年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已经开始察觉到这世界的不对劲,还以为是闹了鬼,想让他帮忙请个道士来驱邪。
当时月煌还不怎么了解真相,对不对劲的地方也心存恐惧,满心所想都是不掺和旁人的因果,甚至还很不怀好意地希望那短腿少年留在外面再也回不来。
如今再度记起这个人,月煌忽然很想再见他一面。
这些时日自己经历了太多,也被改变了太多,以至于都快记不清自己原本的模样了。如果能再见到那个孩子,或许,能从他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沉沦学海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口齿伶俐的恶人,在问完两句话后竟然当场陷入了沉思。愤怒的他,此时只是自顾自唱着独角戏:
“我乃万花谷弟子‘沉沦学海’,浩气盟治下城东‘顺平医馆’的首席药师!昨日奉‘七星令’来此援助,滞留一日后听闻来敌已退,本要告辞离去,半路上却听到你这里传出猫叫。那声音中气不足,似是身负恶疾,这才特意来此观望一下。”
“谁曾想,你竟然这般胡闹!人病了尚且不能饮用生水,你竟然拿着混了雨水的吃食喂它,此猫大病初愈,若被污水闹了肚子犯了痢疾,必然有性命之忧!”
“而且你根本不知,鸡肉也可入药,大有温中益气、补精填髓的功效,正适合重病初愈之人服用。它虽是狸奴,但也吃得下人药,怎么到你嘴里,却成了何不食肉糜的荒唐之语?”
“你若真心要救它,就按我说的做!等下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时给它服喂,三日内保准能下地跑动。”
“这位兄台!我好声好气跟你解释,你竟充耳不闻?当真气煞我也!”
等他最后一声提着嗓门吼出来,月煌才恍然回神,张口就是一句迷茫的:“啊?”
沉沦学海忍无可忍,抬手一指,只见一抹青绿光芒在指尖浮现,也不见他如何催动,那光芒就化作一道锐利的气劲,径直朝月煌胸口撞去。
神思尚未安定下来的月煌,根本没想到他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得更生气了,竟然不顾斯文地动起手来,猝不及防下没能躲过去,眼睁睁看着那道气劲命中胸口。
“啪”一声轻响,青绿色气劲还没碰到月煌的衣服,就被他护体的气流给冲散了。
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沉沦学海震惊于此人不动声色就化解了自己的招式,而月煌,却满脑子都在想:“这气流......会不会伤着我的猫?”
说来也怪,护身的气流分明每时每刻都在绕着体表飞旋,仿佛在衣服外套了一层无形的铠甲。但他伸手摸猫,或者将它抱在怀里时,却没有造成丝毫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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