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定生死,月煌便再也不去想这一战的诡异之处。
气息升腾,体内全部真气沿着《问水诀》功法精要奔行于经脉之内,浩浩荡荡的气息冲过关窍,激起一连串沉闷的爆音,百步之外依旧清晰可闻。
他甚至连从未放缓过半刻的自创心法,都主动停了下来。
这必然是此生最强的一剑。
也是绝没有丝毫生机的一剑。
像是感应到他求死的决心,天闻剑发出阵阵剑鸣,仿佛一尊饿极了的巨兽,终于被血腥气息勾起残暴凶性,双眼尚未睁开,低沉的吼声就已轰然响起。
它在咆哮。
短促的剑鸣,在月煌耳中似乎有了声音,带着渴血的急切催促道:“快将所有真气,包括你的性命一并交出来!好教你看看,吾究竟是何等神兵!”
他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此,只知道周身气息激荡之下,他沸腾的血液宛若烧穿了心窍一角,漏出逐渐模糊的神志,随着真气一同飞向右手长剑。
气息升至顶点的那一刻,他几乎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存在,充斥眼前的混沌中,只有那柄嗡吟不断的剑刃清晰可见。
接下来,只要他轻轻将右手向前一送,便能将全部气力,连同自己的大半条命,一齐顺着剑锋朝前喷洒。
这一剑之后,他就算没死在叶秋水手里,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如此全力出剑会不会伤到她,呵呵......
那可是师父啊。
授艺之人,如父之师。
她或许不是世间最强之人,但绝对是最懂他的人。
月煌抬抬手,她就会知道这一剑会用上几分力气,又会刺向哪里。然后一定也会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秋水剑一扬,将他整个人掀翻过去,毁掉他所有的自信。
更何况,什么都看不清的视野中,一股全面碾压自己的庞然气息,此刻也同样完成蓄势,正如弦上之箭,引而待发。
问水的风,对上了山居的剑。
想来这应该是藏剑山庄有史以来,第一场将两个心法拆分开来,再经由两位曾经的“绝世”高手,针锋相对的惊世对决吧。
臭不要脸地这么捧了自己一句,月煌驱动右手,将天闻剑向前送了一寸。
没有想象中轰天炸响的剑吟,也没有什么撕裂虚空的凌然。
虚弱。
一剑出手,他只感到了无尽的虚弱。
甚至他连剑都拿不稳,任由它带着从自己身上夺走的力气和生命,轻易挣开右手的束缚,飞向了属于自己的宿命。
月煌看不到飞剑的去向,只来得及听到一声脆响,还有一声细微的猫叫,失去真气维持的身体便如石头般,猛地沉入了江面。
阳光透过水面映入他失去焦点的眼睛,下坠落水的失落感,让他几乎有种快要从梦中惊醒的错觉。
“当真是人生一场大梦......古人诚不欺我啊......”
他忽然觉得有些困了。
然而就在眼睛即将闭合之前,一行绿字忽然从眼角冒了出来。
“鸡窝蹦迪的狗”
呆呆地看着这行绿字从眼角升起,又带着一个好似少年的熟悉面容,停在了他的眼前。
好熟悉的名字,好眼熟的人。
我是在哪里见过吗?
朦胧中,他感到自己被一只称不上宽大,却有着十足力量感的手抓住了领口,而后被那只手拽着,像鱼一样在水中快速移动起来。
他们移动的方式颇有些怪异,虽然速度极快,但每当向前冲刺一阵,都会很有规律地停顿一刻。
这不禁让月煌想起藏剑山庄镇派的轻功,“玉泉鱼跃”。
原来这一招,在水中施展也有奇效吗?
难怪会在名字里带个“鱼”字啊。
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虚弱至极的他终于忍耐不住这份窒息和游动,双眼一闭就昏厥了过去。
可就在神志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刻,他骤然看到一根灰线。
就像此前的天闻剑一样,哪怕眼前混沌一片,那灰线依旧清晰可见,仿佛它根本不是世间实物,而是直接刻印到月煌眼睛上。
“又来了......”
无可奈何的感慨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完全跳出,转瞬后,他便彻底没了意识。
像是过了很久,也像是刚刚过去一秒。
当他带着时空错乱的眩晕感再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又被挂在了天花板上。
熟悉的视角,但眼前的场景,却不再是疑似雪雾创造者的书房。
这一次,他看到了很多人。
准确地说,是很多年纪在十几岁上下的少年人。
他们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彼此挨着分成好几排,坐在窗明几净的宽敞房间里,各自身前又都摆放着一张堆满书册的桌子。
从月煌此时的视角,可以清晰看到他们顶着一张张青涩脸庞,以认真、迷惑、走神等等神情,抬头看向自己下方的位置。
于是他学着上一次的经验,想要低下头将视线绕到后背,但这次不仅没了手脚,他竟然连脖子都没有了,哪怕他憋足了劲也没能挪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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