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之夜的血色与疯狂,如同一个过于漫长的噩梦,终于随着黎明前最后一丝黑暗的褪去而暂时沉寂。但噩梦留下的伤痕,却深深烙印在蛮石堡的每一块砖石、每一寸土地,以及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
三个月了。
蛮石堡的城墙依旧布满修补的痕迹,新的石料颜色与旧墙形成刺目的对比,如同愈合后仍显狰狞的伤疤。城外的荒野上,焚烧尸骸的焦痕和被黑暗能量污染的土地依旧清晰可见,只有最顽强的野草和苔藓,才敢在边缘试探着生长。
堡垒内部的气氛,沉重而坚韧。失去了领主林昊的清醒指引,失去了马库斯队长的勇武身姿(他在最后保卫城墙时重伤,至今仍卧床休养),失去了张文大师的奇思妙想(他因透支精神研究结界异变而陷入深度虚弱昏迷),甚至失去了阿拉密尔女士的温和抚慰与莱戈拉斯的锐利守护……蛮石堡仿佛被抽走了最重要的几根支柱。
然而,堡垒并未垮塌。
主持大局的重担,落在了老约翰和勉强能起身处理要务的凯勒布理安肩上。老约翰用他几十年积累的威望和经验,与艾莉丝一起,勉强维持着领地的日常运转、物资调配和人心安抚。凯勒布理安则接过了结界的监控与部分修复工作,并与晨曦森林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精灵们同样损失惨重,在清理黑暗残余和稳定自身森林结界,短时间内难以提供更多实质援助。
铁臂接过了张文留下的工坊,带领着残存的工匠和学徒,依靠着张文昏迷前留下的残缺笔记和林昊早期传授的一些基础理论,艰难地维持着最基本的生产和修复。蒸汽机的轰鸣声比以前更加低沉,但至少还在运转,为修复城墙的吊机、净化水源的符文阵列以及有限的武器生产提供着动力。
真正让蛮石堡没有在重创后崩溃的,是两样东西:
一是那经历了月蚀之夜剧变后、以奇怪方式“存活”并缓慢成长的【破晓结界】——现在或许应该称它为【暗金壁垒】。它的光芒不再是温暖的白金色,而是一种更加深沉、厚重、带着金属质感的暗金色。光芒并不明亮,却异常稳固,如同历经淬火后的精铁。它仿佛拥有了某种懵懂的“意识”,会本能地调节能量分配,重点加固受损的区域,会在夜间自动亮起微弱的光芒驱散过浓的黑暗,甚至会对靠近的、带有强烈恶意的生物产生微弱的排斥力场。
凯勒布理安能感觉到,这结界的“意志”非常稚嫩、混沌,但它确实在“学习”和“成长”,其成长的能量来源,似乎与领地内所有人的日常活动、情绪波动乃至简单的“生存”信念都有着微妙的联系。它不再是单纯的能量造物,更像是一个以结界为躯壳、以领地集体潜意识为养分的、缓慢孕育中的“守护之灵”。
第二个支撑,则来自于领主府最深处,那间被严密保护的静室中,依旧沉睡不醒的林昊。
林昊的身体状况很奇特。他呼吸极其微弱,心跳缓慢到几乎难以察觉,体温也低于常人。任何生命探测法术或自然感知,都只能感应到一团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的灵魂之火,在法则层面创伤的冰封下艰难摇曳。精灵治疗者和艾莉丝用尽了方法,也只能勉强维持这缕火苗不灭,无法使其壮大。
但是,只要他还有一丝气息尚存,对于蛮石堡的民众而言,就是一种无言的象征——领主大人还在,希望就还未断绝。每日,都有民众自发地在领主府外安静地聚集片刻,默默祈祷,然后将采集到的、哪怕是最普通的一束野花放在门口。这种沉默的守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凝聚力。
更让凯勒布理安和老约翰感到惊异的是,领地内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
比如,负责整理仓库的妇人,会“福至心灵”般地将某些即将短缺的物资提前报备;巡逻的卫兵,有时会“鬼使神差”地选择一条原本不会走的路线,却恰好避开了因能量不稳定而突然塌陷的地面;甚至农夫在播种时,会隐约感觉到某块土地“今年不适合种麦子”。这些微小的、难以言喻的“直觉”或“运气”,虽然无法证实,却真实地存在着,帮助伤痕累累的蛮石堡规避了一些小麻烦,提高了些许效率。
凯勒布理安怀疑,这或许与林昊昏迷前那惊天动地的“心火传递”,以及结界新生的“意志”有关。某种基于领地整体存在的、模糊的“优化”或“预警”机制,正在潜移默化地生效。它就像一张无形而脆弱的网,链接着领地内的一切,并试图让这个整体运行得更加平稳。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歇。
南方的“沉寂沼泽”,在经历了那场仪式崩溃的灾难后,并未恢复平静。相反,失去了强大意志的统御和仪式能量的约束,那里残留的狂暴黑暗能量、变异生物以及暮光教团的残兵败将,陷入了更加混乱、危险和无序的状态。黑暗能量乱流形成了新的险地,变异生物互相吞噬、异变,变得更加怪异和富有攻击性。小股的、失去了信仰或陷入疯狂的教团残余,则沦为盗匪或更加邪恶的堕落者,在沼泽边缘和更广阔的荒野上游荡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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