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国走在最前面,故意把步子踩得很重,积雪从他鞋边飞溅起来,在清晨灰白的光线里闪着细碎的晶光。
“白建国!你溅我裤子上了!” 杜鹃在后面跺脚。
白建国回头嘿嘿一笑,跑得更欢了。
操场上白茫茫一片,平整得像刚铺开的宣纸,只有几行深深浅浅的脚印从校门口延伸向教学楼——那是高年级同学和老师们更早踩出的痕迹。
老柳树的枝桠裹着厚重的雪,偶尔有雪块“扑簌”一声坠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教室里炉火正旺。值日生今天格外勤快,铁皮炉子烧得通红,热气裹挟着淡淡的煤烟味弥漫开来。
窗户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冰花,它们形态各异,仿佛大自然用巧手绘制而成的艺术品。
这些冰花时而宛如茂密的森林,时而又似巍峨的群山,甚至有些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一群调皮捣蛋的男生围聚在窗前,他们兴致勃勃地对着冰花吹气,想要融化出一小块透明的区域作为偷窥口,好一窥外面世界的景象。
随着时间推移,同学们逐渐来到教室。
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有的人头戴毛茸茸的棉猴儿,脖子上围着厚实的围巾,手上戴着温暖的毛线手套;更有甚者,还戴上了那种可以完全覆盖住耳朵的大棉帽,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头!
大家相互拍打对方身上的积雪,低声交流着彼此的近况,嘴里吐出的白色气息在空中交错缠绕。
然而,尽管表面上看似轻松愉快,但每个人的目光却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着一般,情不自禁地飘向讲台上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虽然此刻那里并没有人坐着,但整个教室的气氛早已紧张到了极点,因为谁都清楚,再过不久,李老师便会抱着那一叠能够左右众人的通知书走进来。
此时的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味道,其中夹杂着淡淡的煤烟味、因潮湿棉鞋放在火炉旁烘烤所散发出的轻微骚臭味、以及雪花膏和凡士林特有的芬芳香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躁情绪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快起来。
八点整。
教室门被推开。一股更凛冽的寒气先涌了进来,随后是李老师。
他深蓝色的棉袄肩膀和帽檐上,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像细碎的星星。
他手里果然拿着一叠牛皮纸袋,用细麻绳捆着,边缘被手指捏得有些发皱。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连炉子里煤块轻微的“噼啪”爆裂声,都清晰得像鼓点。
李老师走到讲台后,没有立刻说话。
他把纸袋放在讲台上,解开麻绳。
动作很慢,慢得让人心焦。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看到我们冻得通红、带着忐忑的脸,看到我们紧盯着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窗外的雪光反射进来,在他眼镜片上短暂地反了一下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带着冬日清晨特有的沙哑:“这个学期,大家辛苦了。”
简单的开场白后,他拿起最上面的纸袋,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现在发通知书。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
我的心,和教室里其他五十五颗心一起,猛地提到了半空,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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