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瑶推开实验室303那扇沉重、漆皮剥落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刺鼻气味、陈旧铁锈和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有机物腐败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小鼻子。
教室很大，但异常空旷，只有几排陈旧不堪的实验台孤零零地排列着，台面上布满划痕和不明污渍。
窗户很高，玻璃脏得几乎不透光，只有几缕顽强穿透污垢的微弱光线。
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投下斑驳陆离、不断摇曳的光影，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光线中舞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只有远处管道偶尔传来的、如同叹息般的滴水声，反而更衬出这里的死寂。
方青瑶抱着自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踩着吱呀作响的地板，找了个靠窗、光影相对明亮些的位置坐下。。
她把那半个悠悠给的破娃娃小心地放在桌角，像摆放一个守护符。
虽然环境阴森，但能坐在“教室”里，还是让她心里有一丝新奇和隐约的期待。
“这就是中学的实验室吗？和孤儿院的感觉好不一样……”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指尖划过冰凉的、带着粘腻触感的台面。
忽然，她感觉身边的空气似乎流动了一下，温度骤降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转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悠悠已经安静地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悠悠依旧穿着那身显眼却破旧的红裙子，小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木椅里。
两只穿着破旧红鞋的小脚悬在空中，离地面还有一大截，正无意识地、轻轻地前后晃荡着。
在她那被严重扭曲的认知滤镜下，悠悠就像一个刚刚跑完、脸蛋红扑扑有些害羞又努力保持平静的转校生小妹妺。
看起来格外乖巧，甚至带着点惹人怜爱的孤独感。
“悠悠？”
方青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宝藏，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你也来上实验课吗？太好了！我们还坐在一起！”
她完全没去想悠悠是如何凭空出现的，只觉得在这个陌生环境里遇到了“熟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离上课似乎还有点时间，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个。
方青瑶注意到悠悠那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黏在苍白汗湿的额角。
她想起自己病号服口袋里，还珍藏着院长妈妈上次探视时偷偷塞给她的一小把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以。
及一根她自己用捡来的彩色橡皮筋缠好的小梳子。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属于“外面”世界的宝贝。
“悠悠，你头发有点乱哦，跑过来的吗？我帮你梳一下好不好？”
方青瑶拿出那把小梳子，语气带着试探性的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一只易受惊吓的小猫。
她记得孤儿院的护工们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她们梳头，那算是少数能感受到些许温情的时刻。
悠悠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过头，那双空洞流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反对，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一尊精致却无魂的木偶。
方青瑶把这默认为同意，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以便够到悠悠的头发。
她用梳子极其轻柔地梳理着那冰凉顺滑的发丝，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生怕扯痛了对方。
梳齿划过发丝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梳顺之后，她还用那几根彩色的皮筋，耐心地给悠悠扎了两个歪歪扭扭、但却充满童趣的小辫子，垂在悠悠瘦小的肩膀两侧。
“好啦！”
方青瑶退后一点，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小脸上绽放出成就感的笑容，“真好看！悠悠扎辫子更可爱了！”
在她眼里，此刻的悠悠就像一个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洋娃娃。
接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橙黄色包装纸、有些褶皱的水果糖，像献宝一样递到悠悠面前，声音软糯。
“给你糖吃，很甜的。院长妈妈给的，我都没舍得吃几颗。”
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微弱却温暖的光泽。
悠悠低下头，看着掌心那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亮晶晶的小东西，猩红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名为“困惑”的数据流。
糖？这种充满“生”的气息的、甜腻的小物件，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她拿起糖，指尖传来塑料纸脆弱的触感，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分析其构成和意图。
才慢慢用青紫色的小手，有些僵硬地剥开糖纸，露出了里面橙黄色的、半透明的糖粒。
然后，在方青瑶期待的目光中，她将糖粒放进了嘴里。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甜味，在她那早已失去味觉、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感知核心里，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甜味陌生而……奇异。让她猩红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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