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州那句意有所指的“实践精神”,如同羽毛般轻轻掠过林微光的心头,却在她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上漾开了更深的涟漪。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出了她手中的面料并非普通习作,而是带着明确的商业意图。他那一眼,是审视,是评估,还是……别的什么?
然而,此刻她无暇深思。学生处的召见,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她收敛心神,抱着那几块如今显得格外沉重面料,走进了行政楼学生处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表情严肃的男老师,姓王,是负责学生纪律的副主任。他示意林微光坐下,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中的面料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公式化地开口:“林微光同学,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近期校园论坛上关于你的一些讨论,以及由此引发的一些纠纷。”
他措辞谨慎,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王老师,论坛上的事情,我想您应该已经了解过大概。我是被恶意诽谤和污蔑的一方,并且已经公布了部分证据。”林微光坐姿端正,语气清晰而平静,将手中的面料轻轻放在脚边。
“证据的真实性,我们自然会核实。”王副主任推了推眼镜,避开了录音的问题,转而说道,“但是,无论起因如何,这次事件在校园内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严重破坏了和谐稳定的校园环境。学校希望你们双方能够冷静处理,私下和解,不要再将事态扩大化。”
“和解?”林微光几乎要冷笑出声,她强压下怒意,“王老师,对方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对我进行人格污蔑和名誉侵害,甚至捏造我‘被包养’、‘收入来源不明’这种极其恶毒的谣言。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纠纷的范畴。我理解学校希望息事宁人的想法,但要求受害者与施暴者和解,这是否有失公允?”
王副主任的脸色沉了沉:“林同学,你要注意你的态度!学校有学校的考量!陈宇和苏晓晓同学那边,我们也进行了批评教育。他们毕竟也是在校学生,如果事情闹大,对你们双方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你未来的毕业、评优,甚至档案……”
话语中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如果她不接受“和解”,很可能会在档案上留下污点。
林微光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她几乎可以确定,陈宇或者他家里,一定对学校施加了影响。这种来自体制内的、看似“公正”却处处偏袒的压力,比论坛上那些污言秽语更难应付。
就在她准备据理力争,甚至不惜抛出更多证据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位秘书模样的年轻老师探进头来:“王主任,校长办公室那边来电,问一下关于近期学生论坛舆论事件的初步处理意见,强调一定要依法依规,保护学生的合法权益,特别是要避免对受害学生造成二次伤害。”
王副主任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连忙应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们正在按程序处理,一定会妥善解决。”
秘书点了点头,关上门离开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林微光敏锐地察觉到,王副主任的态度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于施压,而是重新拿起桌上的材料,沉吟了片刻。
“林微光同学,”他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学校的原则是公平公正。既然你坚持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并且握有证据,那么我们会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希望你也能保持冷静,不要再在公开场合发表可能激化矛盾的言论。”
这番官话虽然依旧冠冕堂皇,但之前那股咄咄逼人的压力已经消散了大半。
林微光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必然与刚才校长办公室的那个电话有关。是谁?在这个关键节点,用这种方式,不着痕迹地帮了她一把?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陆寒州那张冷峻的脸,以及他离开时与校领导交谈的场景。会是他吗?可能吗?他只是一句随口的话,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我明白了,王老师。我会配合学校的调查,也相信学校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处理。”林微光见好就收,站起身,礼貌地告辞。
抱着面料走出行政楼,外面阳光正好,她却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几块差点成为“罪证”的面料,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权力和规则的碾压,她今天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如果没有那个不知来源的电话,她今天很可能就要被迫吞下委屈,接受那不公的“和解”。
个人力量,在庞大的体系和关系网面前,是如此渺小。
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回到宿舍,她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只有忙碌才能驱散那股无形的压力。她将选好的面料样品拍照存档,开始绘制下一批设计图,同时联系方师傅,确认第一批小批量生产的进度。
李萌回来后,兴奋地告诉她,陈宇和苏晓晓今天一整天都没敢露面,据说请了病假。论坛上关于他们的骂声依旧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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