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奉天卫据点内，张大胆悠悠转醒。在姜寒精纯真气的护持和良药的作用下，他伤势虽重，但性命已然无忧。
见到坐在旁边的姜寒，他挣扎着便要起身禀报。
“躺着说。”姜寒冷声道，命人端来参汤。
张大胆深吸一口气，将昨夜探查到的情报，以及之前零碎收集的线索，缓缓道来，声音虽虚弱，却条理清晰：
“大人，百炼坊最近换了新路线，所以小人自作主张，深入潜入，发现其核心工坊日夜不停锻造的，皆是制式军械的部件，主要是腰刀、长矛箭头和弩机零件。他们极其谨慎，部件分开锻造，最后由核心工匠在密室组装。”
“此次发现的新的运输路线，不再走容易监控的四海商会货仓，而是利用城西‘漕帮’控制的几处废弃码头，夜间用伪装成运粮船的小船，分批运出。接应的人，身手矫健，行动统一，虽穿着便服，但步伐姿态，很像……很像军中出身。货物最终流向，是沿着汉江支流，进入北部山区。”
张大胆顿了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笃定：“大人，所有的线索，都对的上了。百炼坊提供军械，四海商会提供资金和渠道，漕帮协助运输，而天鹰寨……很可能就是藏匿、训练这些武装的地方。这是一个完整的链条。”
姜寒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张大胆的情报，如同最后几块拼图，将他之前所有的怀疑和探查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且骇人的图景
“你做得很好，大胆。这些情报至关重要。”姜寒颔首，“好好养伤，后面的事，交给本官。”
他心中已有决断，此事关系太大，已非他一郡指挥使所能独断。他需要立刻将所有这些情报整理成详尽的密报，通过奉天卫最紧急、最安全的渠道，直接呈送给东殿殿主仇凤梧。由他来权衡，是继续深入调查掌握更多实证，还是即刻上达天听。
然而，就在姜寒刚刚拟好密报，尚未发出之时，一名手下匆匆来报，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大人！楚……楚王殿下驾到！已至门外！”
姜寒目光一凝，心中冷笑：“来得真快！这是坐不住了，亲自上门试探，甚至……可能是摊牌或灭口。”
他面色不变，沉声道：“打开中门，准备迎驾。设宴席，本官要‘款待’王爷。”
奉天卫衙署的正堂，很快摆上了一桌不算奢华但很精致的酒菜。姜寒整了整官袍，迎了出去。
楚王萧景元今日只穿了一身常服，但王族的雍容气度不减。他身边只跟着一人，一个穿着灰布麻衣，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一直闭目眼神的老者。
这老者看似行将就木，但姜寒敏锐的灵觉却告诉他，此人体内蕴藏着如渊如海、深不可测的力量，其危险程度，恐怕与地府楚江王相仿！
“下官姜寒，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姜寒抱拳行礼，礼数周全。
楚王哈哈一笑，亲手虚扶：“姜指挥使不必多礼！是本王唐突了才对。姜指挥使乃国之干臣，事务繁忙，本王的邀请函都请不动，只好自己送上门来了，姜指挥使不会嫌本王叨扰吧？”言语亲切，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王爷言重了！王爷驾临，奉天卫蓬荜生辉，下官荣幸之至。”姜寒应对得体，将楚王请入席中，那灰衣老者则一言不发，如同影子般跟在楚王身后，自顾自在楚王侧后方找了个位置坐下，依旧闭着眼睛，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王开始不断夸赞姜寒：“姜指挥使年轻有为，手段魄力皆是上上之选。夷陵郡的案子办得漂亮，来到汉阳郡更是雷厉风行，连你们西殿宋伤非的外甥都敢动，周御史的面子也敢驳，真是后生可畏啊！以你的才干，窝在这汉阳郡，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拉拢之意，“不知姜指挥使，可有意向挪动一下？无论是回京任职，还是去更富庶的州郡，本王或可代为周旋一二。”
姜寒举杯敬酒，笑容谦逊却带着距离：“王爷谬赞了。下官蒙朝廷信重，仇大人提拔，方有此位，唯有恪尽职守，以报君恩。至于调动，下官资历尚浅，还需在汉阳多多历练，不敢有其他奢望。”
楚王见他滴水不漏，话锋一转，开始谈论天下大势：“姜指挥使觉得，如今天下局势如何？这江湖武林，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姜寒沉吟片刻，答道：“天下承平已久，虽有疥癣之疾，如北方达慕狼骑扰边，南疆蛮族不驯，但大体安稳，此乃陛下圣明，朝廷诸公尽力之故。江湖嘛，侠以武犯禁之事偶有发生，但只要遵循法度，不过分逾越，朝廷亦容其存在，互为制衡而已。”
楚王闻言，轻轻摇晃着酒杯，似笑非笑：“承平已久？本王看未必。朝廷比起太祖太宗时，可是式微了不少。否则，那些江湖大派，岂敢如此藐视王法？说到底，还是朝廷威严不足。”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某种诱惑与试探，“而且，当今圣上……近年沉迷丹道，祈求长生，于国事难免懈怠。若此时，能有一位锐意进取的明君，革除积弊，整肃朝纲，重振大梁雄风……届时，天下势力，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谁敢不俯首帖耳？北方达慕狼骑，南方蛮族，又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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