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响极轻，却足以惊动沉思中的周凛。
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仿佛从某个遥远的思绪中被拉扯回来。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准确无误地，迎上了林秀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怔忡和探究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饭菜的余香、炉火的暖意，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热闹的轰鸣声，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没有预想中被抓包的惊慌，林秀只是僵在那里，忘记了躲避。她的瞳孔里，还映着窗外最后一抹烟花消散后的残光，以及周凛那双在明明灭灭后、重归沉静的眼睛。
周凛也没有立刻开口。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了往常的审视和冷厉，反而带着一种……刚刚从某种情绪中抽离而来的、未曾完全掩饰掉的深沉，以及一丝被打扰后的、极淡的询问意味。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秒，两秒……
然后，周凛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因为用力而指节有些发白的、紧紧攥着红包的手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重新抬起眼，看着林秀，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爸爸！快看！那个好大！”周小军兴奋的叫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指着窗外又一簇腾空而起的巨大烟花。
周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林秀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即转回头，重新望向窗外，恢复了之前那种沉默观望的姿态。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烟花明灭间的一个错觉。
但林秀知道，不是错觉。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变化，那瞬间的深沉与探究，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心慌意乱。她飞快地低下头，心脏狂跳，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被当场拿获。
窗外，烟花依旧绚烂，将夜空点缀得如同白昼。窗内，炉火噼啪，孩子们因为新的烟花而雀跃。
但有一种无声的波澜，已经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来。烟花映照下的，不只是他柔和的侧脸，还有她无所适从的内心，以及这满屋看似温馨、实则暗流汹涌的虚假平静。这烟花，如同一个短暂的幻梦，照亮了某些隐藏的轮廓，却无法驱散这屋里根深蒂固的寒意与禁锢 。梦醒之后，现实依旧冰冷，而他们，仍困在这座无形的围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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