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将林秀带回家中,院门在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将月光与夜色短暂地隔绝在外。屋内只亮着一盏廊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家具安静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亟待重新定义的静谧。
两人站在玄关,方才路上那点因指尖触碰和一致步伐而生的微妙暖意,在密闭的空间里似乎被放大了,却又因回到了这个承载着他们复杂关系的“家”,而掺杂进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与紧张。林秀下意识地蜷了蜷依旧残留着红痕和温热触感的手指,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周凛。周凛则沉默地换下军靴,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去沙发上坐着。”最终,他开口,声音依旧是惯常的低沉,但若仔细分辨,似乎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让语气缓和的努力,甚至带着点命令式的口吻,但那强硬外壳下,藏着一丝别扭的关心。
林秀依言走到客厅沙发旁,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局促地站着。周凛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径直走向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了水流声,以及橱柜开合的轻微响动。林秀听着这些声音,心绪复杂地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圈红痕在室内光线下愈发明显,像一道无声的控诉,提醒着她方才的冲突,也烙印着那个仓促而滚烫的拥抱的记忆。疼痛其实已经不明显了,更多的是皮肤下一种灼热的、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和力道的异样感。
过了一会儿,周凛端着一个黄铜盆走了出来。盆里冒着袅袅的热气,水中浸着一块干净的白色毛巾。他走到沙发前,将盆放在茶几上,动作间,几滴热水溅了出来,落在深色的茶几面上,晕开小小的圆点。他似乎没在意,只是抬眼看向林秀,目光在她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下颌线微微绷紧。
“坐下。”他又说了一遍,这次语气更明确了些。
林秀这才慢慢坐到沙发边缘,双手有些无措地放在膝上。周凛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他高大的身躯骤然降低高度,这个姿态本身就让林秀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击。他蹲在那里,肩背依旧挺直,但蹲姿让他平日的威严感减弱了许多,反而透出一种罕见的、甚至是笨拙的迁就。
他伸出手,不是直接去碰她的手腕,而是先探入水中,试了试水温。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握枪和训练,指腹带着一层薄茧,看上去充满了力量感。此刻,这双充满力量的手,却小心翼翼地在热水中搅动了几下,仿佛在确认温度是否适宜,会不会烫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林秀的心尖上。
然后,他捞出毛巾,双手用力拧干。水珠滴滴答答落回盆中,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拧干的毛巾还散发着滚烫的蒸汽。他抬起头,看向林秀,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怒意风暴,也没有了慌乱无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专注和认真,仿佛眼下为她敷手腕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手。”他言简意赅地说,同时将热毛巾递近了些。
林秀迟疑了一下,慢慢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当她的手腕即将触碰到毛巾时,周凛的动作却顿住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浓黑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将拿着毛巾的手往回缩了缩,并没有直接敷上去,而是将毛巾对折了一下,让热源隔着更厚的布料,这才重新靠近她的手腕。
这个细微到极致的体贴,让林秀的心猛地一颤。他……是怕直接烫到她吗?
热毛巾终于轻轻地覆在了那圈红痕上。滚烫而湿润的触感瞬间包裹了手腕的皮肤,驱散了秋夜的微凉,也仿佛透过皮肤,一点点渗入她紧绷的神经末梢。那温度恰到好处,带着一种镇定的、抚慰般的力量。周凛的手并没有完全离开,而是隔着毛巾,用掌心非常轻、非常克制地按压着,动作生涩却异常专注。
“这样……能好受点吗?”他低声问,声音因为蹲姿和略微低头的动作,显得有些闷,目光落在毛巾上,没有看她。
林秀喉咙发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声。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头顶,发茬修剪得干净利落,透着一股硬朗的气息,可他此刻的动作却如此轻柔。一种酸楚与暖流交织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他不再说话,只是耐心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当毛巾的热度渐渐散去,他便将其重新浸入热水中,搓洗几下,拧干,再次敷上。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整个过程中,客厅里异常安静,只有毛巾入水、拧干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这份安静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像一层柔软的茧,将两人与外界隔开,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无声流淌的暖意。
林秀偷偷抬起眼帘,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蹲着的姿势似乎并不舒适,但他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冷硬的五官线条显得柔和了许多。她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长长的,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精密的仪器,或者说……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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