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天是伴着沙尘暴来的,黄沙漫天,把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都蒙上了一层土。
可对于此时站在皇极殿里的某些大人来说,这嗓子眼里的沙子,远没有心里的火烧得难受。
“三百万两?三个月?”
高拱那张原本就不太好看的方脸,此刻像是被人用鞋底子狠狠抽过一样,紫涨紫涨的。
他袖子里还揣着那个顾铮硬塞给他的“副提举”大印,沉得像块烧红的烙铁。
“陛下!臣……臣就是把那户部大仓里的耗子都抓来炼油,也凑不出这个数啊!”
高拱嗓门都哑了。
这才过去半个月,他和徐阶脸都不要了,连刚进京的述职小官的油水都刮了一遍,才勉强凑了一百二十万两。
离军令状上的三百万两,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时候,更要命的消息来了。
兵部尚书杨博,那个平日里跟锯了嘴葫芦似的老头,今儿个是一脸死灰,把一封封带着血手印的塘报往大殿金砖上一铺。
“急报!倭寇分三路进犯!
一路攻宁德,一路犯象山,最凶的一路主力……是直奔泉州去的!”
杨博跪在地上,头磕得山响,“陛下!
前线将士缺衣少粮,有的卫所连弓弦都是烂的。
这一仗……没法打啊!”
整个皇极殿,静得能听见嘉靖皇帝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
没钱。
还要打仗。
这就像是个死结,把大明朝的脖子勒得嘎吱作响。
一直眯着眼装死的严嵩,这时候眼皮子终于抬起来了。
他拄着根乌木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外挪了一步。
这老狐狸,要咬人了。
“老臣有罪啊……”
严嵩这一张嘴就带着哭腔,眼泪也是说来就来,顺着满是沟壑的老脸往下淌,“老臣掌管内阁二十年,却让大明落到这步田地……
臣万死莫赎。”
他这一跪,嘉靖的气就消了一半。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伙计,关键时刻还是严嵩肯出来背锅。
“只是……”
严嵩话锋一转,看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道极其隐晦的毒光,“眼下战事如火,保大明江山要紧,修仙……
是不是可以缓一缓?”
这话一出,高拱和徐阶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毒。
太毒了。
严嵩接着说道:“老臣建议,将功德总司现有的那一百多万两,全数调拨军用!
同时……”
严嵩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顾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在东南数省加征‘剿倭税’,按人头摊派。
这是为了保家卫国,想必百姓们……也是能体谅的。”
这一招叫“釜底抽薪”连着“借刀杀人”。
把钱拿走打仗,嘉靖的万寿宫就停了,皇帝肯定恨死这所谓的“功德总司”办事不力。
加征赋税,那老百姓就要造反,这骂名最后还得扣在主持财政的“提举”头上。
无论哪条,顾铮不死也得脱层皮!
高拱急了,正要张嘴反驳,却见顾铮动了。
这道士今天没穿那一身看着像戏服的大红袍子,反而穿了身利利索索的青色短打,腰间别着那把“哈”过气的斩佞剑,看着不像是来上朝的,倒像是来打架的。
顾铮一步跨到大殿中央,伸手在严嵩那根拐杖上轻轻一弹。
“嗡——”
拐杖震得严嵩手一麻,差点扔出去。
“严阁老,您这算盘打得,我在城门楼子上都听见了。”
顾铮笑嘻嘻地说道,“拿修仙的钱去填那无底洞?
那是断陛下的仙路!
向百姓加税?
那是坏陛下的功德!
您这一张嘴,就是把陛下往火坑里推啊。”
“你……妖言惑众!”
严嵩气得胡子乱抖,“不拿钱,不加税,难道让那些倭寇长驱直入?
你是要亡了大明吗?!”
“谁说没钱?谁说打不赢?”
顾铮突然收敛了笑容,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那股子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神棍……啊不,神圣气息。
他转身对着嘉靖一拱手,声音朗朗:
“陛下,凡间兵马,吃的是五谷,肉体凡胎,自然挡不住那些穷凶极恶的修罗恶鬼。
臣之所以一直没让高大人把剩下的钱交上来,就是在等这一天!”
嘉靖眼睛亮了,身子前倾:“爱卿有何妙计?”
“臣昨夜已请得太上老君法旨。”
顾铮指了指大殿外头,“不用多,臣只要从京营和锦衣卫里,挑出三千个八字够硬、命格够强的精壮汉子!”
“不用您动国库的一粒米!”
“臣给他们开光!
给他们换装!
这三千人,就是臣为陛下练的‘神机天兵’!
天兵下凡,这区区几千倭寇,那是来给咱们送功德的!”
“神机天兵?!”
四个字一出,嘉靖激动得直接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这……这世上真有天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