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作响,滚开的肉汤在破铁锅里翻腾,散发出混合着药草和盐渍肉干的奇异香气。饥饿感像一头苏醒的野兽,撕咬着我们的胃。没有人说话,只有汤勺偶尔碰触锅沿的轻响,以及远处风雪掠过环形山壁的呜咽。
于胖子忍不住先舀了一碗,吹了吹,小心尝了一口,眉头先是皱紧,随即又舒展开:“嚯!够劲儿!又咸又苦……但还挺香!”他咂咂嘴,“好像加了什么草药?”
我们都饿了太久,顾不得许多,纷纷盛汤,就着烤热的、硬邦邦的杂粮饼,狼吞虎咽。热汤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驱散了骨髓里最后一丝寒意,连日的疲惫似乎都缓解了几分。汤里确实有草药的苦涩回甘,喝下去后,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一些。
“这猎人……是个讲究人。”李义明小口喝着汤,低声道,“汤里加的东西,像是对抗高山反应和寒气的方子。他懂医术,至少懂草药。”
我们看向窝棚方向。陈雯还在里面照顾葛艳和秦远山。温泉水清洗后,葛艳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惨白,呼吸也稍微有力了些。秦远山依旧昏迷,但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些许。
“老鬼,”我忍不住开口,声音在温暖安静的山谷里显得有些突兀,“那个人……你觉得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老鬼坐在火堆旁,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炭火,幽蓝的左臂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他的口音很杂,有本地的阿尔克孜语底子,夹杂着一点维语和蒙古语的发音习惯,但汉语的用词和语法……又很老派,不像是常年和外界打交道的牧民。”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他认得‘灯’,认得‘冰痕者’。这两个词,不是普通人会用的。‘冰痕者’……他是在说我。”老鬼看着自己异化的手臂,“这个词,我在‘守约人’的某些破碎记忆里听到过,指的是被‘冰封之眼’核心力量侵蚀、却又顽强保持部分神智和力量的个体……一种介于‘守约人’和彻底‘污染者’之间的存在。”
我心头一震。老鬼从未如此清晰地定义过他自己的状态。
“他可能接触过‘守约人’,或者……是他们的后裔?遗民?”李义明推测。
“不止。”老鬼摇头,“他对‘黑石’明显抱有敌意,而且很清楚他们的行事风格。他在这里,恐怕不单单是狩猎为生。他在‘看守’着什么,或者……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谷口传来轻微的踏雪声。
我们立刻警觉起来,看向声音来处。只见那个猎人高大的身影从裂缝中走出,肩上扛着一头已经处理过的、体型不小的岩羊。他脚步沉稳,呼吸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去散了个步,而不是在风雪夜猎杀了一头敏捷的岩羊。
他将岩羊扔在火堆旁的雪地上,血水迅速渗入黑色的土壤。他摘下沾着雪沫的帽子,抖了抖,露出一双在火光下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
“吃过了?”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吃过了,多谢。”老鬼点头,指了指锅,“汤很好。”
猎人没接话,自顾自地抽出腰间一把厚重的、带着弧度的剥皮刀,开始熟练地分割岩羊。刀法干净利落,筋腱骨骼在刀刃下应声而开,很快,一条条红白相间、冒着热气的羊肉就被码放在一旁干净的兽皮上。
“女娃怎么样?”他头也不抬地问。
“好多了,伤口清洗过,体温在回升。”陈雯从窝棚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轻松,“温泉水很神奇。秦教授……还是老样子,但呼吸稳住了。”
猎人“嗯”了一声,将最好的一块里脊肉切下来,用树枝串了,架在火上慢慢烤着。油脂滴入火中,发出滋啦的声响,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
“那个被‘脏东西’缠上的,”他烤着肉,语气平淡,“普通的草药和温泉没用。他的魂被‘咬’住了,得用别的法子。”
我们精神一振。
“什么法子?”陈雯急切地问。
猎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怀里依旧抱着的油灯:“灯在你手里,你应该是‘持灯人’的后继者,哪怕只是雏形。灯里的‘冰心’印记,是净化之力的核心。但你现在太弱,灯也不完整,照不亮他魂里的深暗处。”
他顿了顿,将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拿下来,撕下一块,递给陈雯:“先吃饱。想救人,你们自己先得有力气,有决心。”
陈雯接过肉,小口吃起来。猎人又将其余的肉分给我们。岩羊肉质紧实,带着雪山植物特有的清香,没有太多膻味,在饥饿的我们口中简直是珍馐美味。
吃了东西,身体更暖,气氛也略微松动。
“怎么称呼?”老鬼问。
猎人撕咬着羊肉,含糊道:“山里人,名字不重要。外面的人……以前有叫我‘白鹰’的,也有叫‘疤脸’的。随你们。”
“白鹰。”老鬼从善如流,“你在这里多久了?”
白鹰咀嚼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向跳跃的火光,眼神有些遥远:“记不清了。十年?二十年?山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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