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当街叫卖字画,虽然不犯法,但对于一个有着傲骨的文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尤其是,被自己最敬佩、最风光的朋友撞见。
“别收。”
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陆文渊慌乱的手。
赵晏蹲下身,没有丝毫的嫌弃,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他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就像是在书院里探讨学问时一样。
“陆兄,这画……是你画的?”
赵晏拿起一幅画,轻轻展开。
那是一幅《寒江独钓图》。
画面很简单,一江,一舟,一翁。
笔墨并不算多么老辣,甚至有些拘谨。但赵晏却敏锐地发现,这幅画的线条极其细腻,构图极其严谨。每一笔都落在了该落的地方,没有一丝多余的废墨。
这种画风,或许不适合那种泼墨写意的大作,但却极适合……
工笔!
适合那种需要精细到毫厘的“图样”设计!
“是……是我画的……”陆文渊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这几日……家里来信,说是老母病重,急需银钱抓药……我……我实在没办法……”
他的声音哽咽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在书院里虽然有赵晏帮衬,吃喝不愁。但家里的那个烂摊子,却像是一个无底洞。
赵晏的心中一酸。
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候,为了给父亲治病,为了给家里买米,姐姐赵灵也是这样,拿着绣好的帕子,在寒风中被人挑挑拣拣,被人压价羞辱。
那种绝望,那种无助,他感同身受。
“这画,多少钱?”赵晏问道。
“啊?”陆文渊一愣,随即连连摆手,“不不不!赵弟,我不能要你的钱!这画……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我送你!”
“送我?”赵晏摇了摇头,神色严肃起来。
“陆兄,你这画画得极好。若是白送,那是对你手艺的侮辱。”
“可是……”
“别可是了。”
赵晏站起身,将那几幅画小心翼翼地卷好,收入怀中。
“陆兄,实不相瞒。我正愁找不到人帮忙呢。”
“你也知道,青云坊如今要开张,急需大量的新式图样。不论是墨模上的雕花,还是绣品上的底稿,都需要极精细的画工。”
赵晏看着陆文渊,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我姐姐虽然手巧,但她毕竟要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分身乏术。而外面的画师,要么画风太俗,要么漫天要价,我信不过。”
“我看你这笔法细腻严谨,正是画图样的一把好手!”
“陆兄,不知你愿不愿意……来青云坊帮我?”
“帮……帮你?”陆文渊愣住了,“你是说……让我去画图样?”
“对!兼职画师!”赵晏点头道,“你平日里在书院读书,只需利用课余时间,或者休沐日,帮我画几张图样即可。按件计费,绝不亏待!”
陆文渊的眼睛亮了。
这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尊严!
赵晏没有直接给他钱,而是给了他一个发挥所长、靠本事吃饭的机会!
“我……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陆文渊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只要赵弟不嫌弃我手笨……”
“怎么会嫌弃?我还怕陆大才子看不上我这满身铜臭的生意呢!”赵晏开了个玩笑,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陆文渊的手里。
“这是五十两银子。”
“这……这太多了!”陆文渊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我还没干活呢,怎么能拿钱?而且画几张图样哪里值这么多……”
“拿着!”赵晏按住他的手,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这不是施舍,这是‘预付’的润笔费。”
“你也知道,青云坊的生意大,图样要得急。这五十两,买你未来半年的图样,我还觉得占了便宜呢!”
赵晏看着陆文渊那双通红的眼睛,轻声道:
“先把伯母的病治好。只有家里安顿好了,你在书院才能安心读书,在工坊才能安心画画。”
“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说谢字。”
陆文渊攥着那个荷包,指节发白。
他在寒风中站了一整天,受尽了白眼和冷遇,心早已凉透了。
可此刻,这五十两银子,却像是一团火,暖进了他的骨髓里。
“赵弟……”
陆文渊哽咽着,想要下跪,却被赵晏一把托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赵晏正色道,“你我是同窗,是挚友,更是……合伙人。”
“走!跟我去铺子里!”
赵晏拉起陆文渊,大步向青云坊走去。
“我带你去见见大掌柜!以后,你就是咱们青云坊的首席画师了!”
……
青云坊后院。
当赵灵和福伯看到赵晏领着一个衣衫褴褛、却眼神坚定的书生进来时,都有些惊讶。
“姐,福伯,给你们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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