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城市,“真理之环”议会中心,穹顶下的紧急会议厅此刻更像是一座精神压力的熔炉。
空气中弥漫着数据粉尘的微光、焦虑信息素的气息,以及权力摩擦产生的无形电弧。巨大的环形主光幕上,左侧是“锻炉”空间站事件那些令人心智不适的扭曲画面与冰冷数据;右侧,则是刚刚接收到的、来自“灯塔”基地加密传输的“谐波囚笼”第一梯度测试报告摘要,以及那零点一秒“规则闪烁”的微秒级解析图谱。
两份报告,像两把来自不同维度的钥匙,同时插入星海共同体认知的锈锁,试图撬开一个谁也不确定是否应该窥视的潘多拉魔盒。
安全委员会轮值主席,那位鹰隼般的老者——卡奥斯·维兰德,用指节无声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他的目光扫过席位上的每一个人:军事代表的铁青脸色、科学理事会成员的狂热与恐惧交织的眼神、情报总管深不见底的沉默、以及几位资深议员脸上变幻不定的权衡。
“那么,”维兰德的声音打破沉寂,像冰冷的钢刀切过黄油,“我们面临两个事实。第一,一种被命名为‘星空遗民’的存在,其活动能直接、随意地扭曲我们物理宇宙的基本规则,造成不可预测的毁灭与认知灾难。‘锻炉’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目光投向右侧光幕:“第二,宇征和他的团队,通过研究那个‘宇尘’的异常个体,似乎掌握了一种能够与这种高维扰动进行……极低强度接触、甚至可能进行有限缓冲的技术雏形。而且,这个宇尘本身,就是一把能感知,甚至可能‘理解’这种威胁的活体钥匙。”
“这不是合作,主席先生!”军事代表,一位肩膀宽阔、面容刚毅的上将沉声道,“这是胁迫!宇征利用外部危机,迫使我们承认他私自研究的‘合法性’,甚至要我们给予他资源和地位!谁能保证,他和那个‘宇尘’,不是引狼入室的源头?‘谐波囚笼’?听起来更像是打开更危险之门的咒语!”
“但测试数据显示了明确的效果!”林恩博士的全息影像忍不住提高音量,老科学家挥舞着手臂,指向那些复杂的波形图,“他们成功隔离了模拟的‘锻炉’特征信号!宇尘的意识承受住了压力,甚至发生了非破坏性的共鸣接触!这在科学上是前所未有的突破!我们不应该因为政治猜忌而蒙蔽了双眼!我们需要他们的数据,需要他们的模型,更需要宇尘这个独一无二的观测窗口!”
“窗口?”情报总管,一位面容模糊、声音如同电子合成般平稳的女性开口,“还是诱饵?我们如何确定,这次接触不是星空遗民计划的一部分?那个‘规则闪烁’,也许是标记,也许是……召唤。”
一直沉默的李哲议员此刻清了清嗓子。作为监督小组在议会的代表,他的意见具有微妙的分量:“诸位,我与霍克将军全程监督了测试的数据流。风险固然存在,但宇征和星澜工程师展现出的专业性和谨慎,超过了我们内部许多应急方案的设计水平。他们主动报告了空间曲率涟漪和‘规则闪烁’,没有隐瞒。在‘锻炉’事件随时可能重演,且我们毫无主动预警和防御能力的当下,我认为,基于严格框架下的合作与资源交换,是符合共同体最高利益的、风险相对可控的选择。”
“利益?我们连敌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位议员反驳,“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醒来不久的‘沉睡者’和一群脱离了编制的‘守望者’身上?这是拿文明的命运赌博!”
“难道固守现有的一切,就不是赌博?”霍克将军的影像突然插入,他的声音带着前线指挥官特有的粗粝感,“我的舰队在‘锻炉’外面,像瞎子一样布防!我们不知道下一次‘畸变’会在哪里发生,是什么形式,怎么防御!科学理事会给不出答案,情报部给不出预警!现在我们至少有一个可能的方向,哪怕它充满未知!我赞同李哲议员的意见——建立框架,严密监控,有限合作,获取我们急需的技术洞察和预警可能性。这总比等死强。”
在未知的巨大压力下,林恩博士的发言固然是基于科学家一贯的探索与责任。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李哲和霍克有了惊人的“转变”,此刻他们共同选择了理性与守护。
会议厅内再次陷入激烈的争吵。保守派要求立刻控制“灯塔”和宇尘,进行最彻底的“无害化”研究与隔离;激进派则主张给予宇征更大自主权,甚至将部分应对权限下放;更多中间派则在风险、利益、伦理与恐惧中摇摆不定。
维兰德主席冷眼旁观着这场喧嚣。作为零号城市的实际掌控者之一,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技术路径的争论,更是权力格局的重新洗牌。宇征借外力回归权力核心的意图已昭然若揭,科学理事会渴望新知识,军方需要新武器,而议会则恐惧失控。他自己呢?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稳定渡过眼前危机,同时不至于让共同体分崩离析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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