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人防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也将三十多人的命运彻底封存在这片冰冷、黑暗的地下空间。短暂的逃生所引起的肾上激素消退后，更深沉的压抑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机油以及众人身上汗液和恐惧混合的复杂气味。仅有的几盏由汽车电瓶供电的LED灯，散发着惨白而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片大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旷区域。这里是过去时代的遗物，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管道，角落里堆放着他们提前转移进来的部分物资，形成几座模糊的阴影。
陈默将怀中依旧熟睡的瑶瑶，小心翼翼地递到李倩手里。李倩紧紧抱住女儿，仿佛这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把多余的灯关了！”陈默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洞，“只留两盏照明，省电。”
“啪嗒”几声，大部分光源熄灭，只留下远处入口附近和靠近物资堆放点的两盏小灯，使得整个空间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昏沉的阴影，更添几分阴森。
“女人们，找地方铺床，安排孩子们先睡。”陈默继续下令，声音带着疲惫却不容置疑，“动作轻点。”
女人们默默行动起来，利用带来的被褥和找到的一些旧军大衣（从人防工事原有储备中找到的），在相对干燥避风的角落铺开简单的床铺，将受惊的孩子们安顿下来。小雅和小雨也机械地帮忙，眼神空洞。
“男人们，分成三组！”陈默看向王德海和老张等人，“一组检查主入口这边的门，确认门闩是否完全锁死！另外两组，去检查工事内部其他几个小的出口和通风口，看看有没有被破坏或者可以从内部加固的地方！动作要快！”
男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分成小队，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仔细检查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后壁垒。脚步声在空旷的工事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则和王德海走到了工事中央。这里，赫然停放着他们之前费尽心思弄进来的两辆车——坦克700和那辆陆地巡洋舰。将它们开进来是B计划的一部分，就是为了应对可能需要的机动撤离（虽然希望渺茫）。
看着这两辆钢铁巨兽，陈默对王德海低声道：“老王，带几个人，把食物和水分出一部分，搬到这两辆车上。特别是那辆坦克，空间大，多装点。还有，把我们存的那点汽油，给它们加满。”
他们之前从附近被积雪掩埋的汽车油箱里，小心翼翼抽取了一些汽油，数量不多，加起来大概只有一千升左右。这点油料，或许不够长途奔袭，但足以让车辆发动几次，进行短距离的移动，或者在关键时刻提供电力（坦克700有外放电功能）。
这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如果人防工事被发现破绽，或者内部出现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们或许还能依靠这两辆车，做最后一次绝望的冲刺。
王德海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立刻招呼了几个信得过的男人，开始默默地将封装好的罐头、瓶装水等生存物资，一箱箱地搬进两辆车的后备箱和后排座位。那宝贵的一千升汽油，也被小心地分别加入了两车的油箱。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该做的准备似乎都已经做了。检查小组回报，所有的人防门和通风口都完好无损，从内部进行了加固。
人们或坐或躺，在昏暗中睁着眼睛，几乎没有人能真正入睡。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中偶尔发出不安的呓语。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以及……从厚重门外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模糊而持续的撞击和叫嚷声。
那声音如同钝刀子割肉，不断提醒着他们外界的威胁并未远离。
陈默靠坐在坦克700冰冷的轮胎旁，手中依旧握着那把散弹枪。王德海坐在他旁边，老张则在不远处警戒着另一个入口。
“默哥……”王德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沙哑，“我们……能撑多久？”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也不知道。工事里的存粮，省着点吃，或许能支撑一个月？但水是个问题，他们带进来的瓶装水有限。更重要的是，这种封闭环境下的精神压力，又能撑多久？
“不知道。”陈默最终如实回答，声音低沉，“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被黑暗吞噬的混凝土穹顶，仿佛能穿透这厚厚的阻隔，看到外面那数百疯狂的身影和无尽的冰雪。
被困在这座钢铁混凝土的坟墓里，拥有武器、车辆和少量物资，却看不到任何明确的出路。希望，如同那两盏微弱的LED灯，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等待，成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等待外面的暴徒失去耐心散去？等待出现不可能的转机？还是……等待内部某根紧绷的神经率先断裂？
时间，在这片地下的死寂中，缓慢而折磨地流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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