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余韵似乎还在冰冷的江面上回荡，但更迫切的生存需求已经压倒了瞬间的情绪波动。陈默和王德海持枪迅速检查了整艘运煤船，确认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活人。
这是一艘典型的内河散货船，吨位不大，结构相对简单。驾驶台和生活区在船尾，中间是巨大的、敞开的货舱，里面堆满了乌黑发亮的煤炭，像一座沉默的小山，在灰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
“煤是够我们烧很久了，”王德海抓了一把煤块在手里掂量，黑色的粉末从指缝漏下，“但这船……船舷太低，如果遇到大风浪或者冰面剧烈挤压，很危险。而且，除了这点煤，他们好像也没别的存货了。”他指了指生活区里几乎空了的储物柜，只有零星一点米糠和咸菜疙瘩，显然这对夫妻在被困后也陷入了断粮的危机。
陈默环顾四周，这艘船就像一个优缺点都极其突出的避难所。优点是近乎无限的燃料，足以让他们抵御严寒；缺点也同样明显——防御薄弱，缺乏食物，并且目标显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先让大家安顿下来，有个遮风挡雪、不用担心冻死的地方。明天，我们再去探探旁边那几艘船，希望能找到吃的。”
他拿起对讲机：“老张，带几个人，分批次把河口的人都接过来。注意警戒，动作要快！”
“明白！”
老张的效率很高。清淤船开始在两处据点间频繁往返。首先接过来的是持长矛的警戒人员和部分青壮年，加强船只的防御。然后是小雅、小雨这些孩子和李倩等妇女，她们看到船上凝固的血迹时都脸色发白，但在陈默平静的指挥下，还是迅速被安置到相对整洁的船员舱室。最后才是所剩无几的物资——那几箱珍贵的机油、工具、部分拆散的木质家具（现在有煤了，这些可以作为引火或备用），以及他们仅存的那点压缩饼干、罐头和瓶装水。
看着人员和物资一点点汇聚到这艘运煤船上，陈默和王德海站在驾驶台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河口方向。
“可惜了那两辆车……”王德海叹了口气。坦克700和陆地巡洋舰，是他们从地库带出来的重要依仗，提供了强大的机动性和一定的防护。
“带不走了。”陈默摇头，“江面这情况，它们过不来。老张，”他拿起对讲机最后吩咐，“最后一批人上岸后，把车开到岸边那个废弃的吊机后面，尽量用积雪掩盖起来。虽然……不知道能瞒过谁，能瞒多久。”
这更像是一种心理安慰。在茫茫雪原上，两辆无法移动的车辆，就像黑暗中的灯塔，迟早会被发现。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当最后一批人员和物资抵达，清淤船也被费力地拖拽到运煤船背风的一侧，用缆绳固定好。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冰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
但这一次，黑夜不再像过去二十天那样令人绝望。在巨大的货舱边缘，几个从机舱找来的废弃大铁桶被改造成了简易火炉，里面填满了乌黑的煤块。老张用找到的少量柴油引燃了木柴，再引燃了煤炭。
“轰……”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贪婪地舔舐着煤炭，散发出持久而旺盛的热量。这是他们进入冰封末日以来，第一次如此“奢侈”地使用燃料取暖！不再需要精打细算地计算每一根木柴，不再需要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地保存体温。熊熊的火焰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也仿佛驱散了盘踞在众人心头的一部分阴霾。人们不由自主地围拢在火桶周围，伸出冻僵的手脚，感受着这久违的、令人沉醉的温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近乎放松的表情。
陈默安排好了值夜的人，重点警戒船只靠岸的一侧和江面方向。散弹枪和床弩被布置在关键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从决定突围，到冰河跋涉，再到登船夺煤……每一刻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
他走向生活区，经过一个舱门时，里面传来小雅和小雨叽叽喳喳的声音。他推开门，看到李倩正在整理狭小的床铺，小雅和小雨则好奇地摸索着船舱里的各种开关（虽然早已没电）。
“爸爸！”瑶瑶看到他，兴奋地跑过来。
陈默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真正柔和的笑容，他弯腰，一把将女儿扛在了自己宽厚的肩膀上，引得女儿发出一声声的尖叫。随后他便放下女儿，把小雅扛在了肩膀上，又伸出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了旁边有些害羞却眼含期待的小雨向旁边的一个房间里走去！
“走，看看我们的‘新家’。”陈默说着，肩膀上扛着小雅，牵着自己的另一个“老婆”，走向了船上那间最大的主卧室——原本属于船老板的房间。李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有担忧，有疲惫，但也有一丝在绝境中悄然滋生的、微弱的依赖和暖意。
尽管未来依旧迷茫，强敌环伺，食物短缺，但至少在这个夜晚，在这艘漂浮于冰河之上的运煤船里，他们获得了一个短暂却宝贵的喘息之机。火焰在铁桶中噼啪作响，温暖着人们冰凉的身体和几乎冻僵的希望。明天，又将面对新的挑战，但今夜，他们可以暂时放下一些重担，在煤炭燃烧带来的安稳中，寻求一场久违的沉睡。而陈默，这个团队的领袖，也终于能在扛起所有责任之后，为自己在乎的人，撑起一小片暂时的、温暖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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