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北行惊涛
王铁头的船队趁着夜色,在长江北岸的芦苇荡中悄然北行。
朱慈烺站在船头,望着南岸渐渐远去的扬州火光。那团照亮夜空的赤红,像一只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他知道,那火光中有许多人的性命——包括那个自称“秋月”的女子。
“殿下,江风大,进舱吧。”王铁头捧来一件粗布披风。
朱慈烺接过披风,却没有动:“王将军,你说实话,父皇为什么让我向北?”
王铁头沉默片刻,挥手让左右退下,压低声音:“陛下说过一句话——最亮的地方,影子最深。”
朱慈烺皱眉思索。
“清军南下,注意力都在江南。江北反而空虚。”王铁头继续道,“而且…北边有我们的人。”
“骆养性?”
“不只是骆指挥使。”王铁头的声音更低了,“陛下在离京前,曾密令一批忠贞之士潜伏北方。有的是锦衣卫,有的是军中旧部,还有…前朝遗臣。”
朱慈烺心中一震。父皇竟在敌后布下了这样的棋子?
“陛下的意思是,让殿下先隐于江北,等待时机。”王铁头道,“扬州一失,南京必成孤城。殿下若在江南,反是险地。”
这话说得委婉,但朱慈烺听懂了——父皇对守住南京并无把握。所以让他这个太子先躲到相对安全的江北,为大明留一支血脉。
“我们去哪里?”
“淮安。”王铁头道,“淮安知府是前户部尚书郑三俊的门生,可靠。而且淮安水网纵横,易守难攻,清军暂时不会全力进攻那里。”
船在黑暗中航行。长江在这一段江面宽阔,水流平缓。偶尔能看见南岸有零星火光——那是清军的巡逻队,或是逃难的百姓。
突然,了望哨低呼:“有船!”
王铁头神色一凛,示意全船噤声。朱慈烺被带入船舱,透过舷窗缝隙向外看。
只见前方江面上,三艘战船一字排开,拦住去路。船上悬挂的旗帜在夜色中看不清,但船型…不是清军的。
“是水匪,还是…”王铁头举起千里镜,仔细辨认,“是郑家的船!”
郑芝龙?
朱慈烺心头一紧。郑芝龙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面船上传来喊话:“前方船只停下!奉郑总兵令,检查所有过江船只!”
王铁头示意舵手减速,自己走到船头,朗声道:“我们是扬州逃难的商船,船上都是老弱妇孺,还请行个方便!”
“商船?”对面冷笑,“商船有这么多水手?靠过来检查!”
眼看无法蒙混过关,王铁头眼中闪过厉色。他退回船舱,低声道:“殿下,情况不对。郑家的船不该在这里出现,除非…”
“除非马士英已经和郑芝龙达成交易。”朱慈烺接话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件事——马士英可能已经准备放弃扬州,而郑芝龙的船队,是来接应他南逃的。而自己这艘船,恰巧撞上了。
“怎么办?”朱慈烺问。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经历这一连串变故,已经学会了临危不乱。
“打过去。”王铁头咬牙,“我们船小灵活,他们船大笨重。趁夜色冲过去!”
“冲过去之后呢?他们会追击,会示警。”
王铁头沉默。确实,一旦发生冲突,行踪就暴露了。
就在这僵持时刻,江面上突然传来隆隆炮声!不是从郑家船队方向,而是…从南岸!
所有人都望向南岸。只见扬州城方向,火光之中不断闪现爆炸的亮光,沉闷的爆炸声接连传来——清军开始总攻了!
郑家船队显然也收到了消息,一阵骚动。喊话声再次传来:“所有船只立刻南撤!清军破城了!”
破城了?朱慈烺心脏骤停。扬州…就这么陷落了?
“不对。”王铁头仔细观察,“炮火集中在城东,那是高杰旧部驻守的区域。清军这是集中突破一点…马士英若调度得当,还能撑一会儿。”
但郑家船队已经顾不上检查了,开始调转船头向南。对他们来说,扬州陷落意味着接应马士英的任务可能失败,必须尽快撤离这是非之地。
“机会!”王铁头低喝,“全速前进,趁乱冲过去!”
小船如箭般射出,从郑家船队的缝隙中穿过。郑家水手忙于撤退,竟无人阻拦。
冲过封锁线后,小船驶入一片更浓的夜色。朱慈烺回头望去,扬州城的火光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江弯之后。
他忽然想起离开南京时,父皇站在城墙上送行的身影。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一别,可能…
“殿下,前面就是淮安地界了。”王铁头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但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靠岸——船上的淡水不够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船在一处荒僻的河汊靠岸。王铁头亲自带两个人上岸取水,留下赵平等人护卫太子。
朱慈烺坐在船舱里,毫无睡意。他从怀中掏出父皇那封信,就着油灯的微光再次阅读。每一个字他都已背熟,但还是要看,仿佛这样能离父皇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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