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缺口血阳
兴武元年五月二十一,酉时三刻。
朝阳门缺口处的烟尘尚未散尽,多尔衮的令旗已经挥下。
三千八旗铁骑如黑色潮水涌向缺口,马蹄踏过护城河上临时铺设的木板,声如滚雷。冲在最前的是正白旗巴牙喇护军营,这些白甲兵手持长矛重斧,甲胄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们是多尔衮的亲军,也是清军中最精锐的攻坚力量。
缺口处,明军的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在城墙坍塌的同时,预先布置在两侧残垣后的明军就开始了反击。不是燧发铳——那种精细火器在烟尘中难以瞄准——而是更原始、更粗暴的武器。
“放滚木!”
随着一声嘶吼,数十根裹满铁钉的粗大滚木从缺口两侧高处推下。滚木沿着斜坡加速,冲入骑兵阵中,战马腿骨折断的脆响与骑兵惨叫混成一片。第一波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金汁!倒!”
城墙残垣上架起的大铁锅倾斜,滚沸的粪水混着毒草汁液倾泻而下。沾到的清军皮肉瞬间起泡溃烂,惨叫声撕心裂肺。这是最肮脏也最有效的守城手段,历来为正规军所不齿,但李维在战前亲自下令:“活下来比脸面重要。”
第三波是火药桶。
当清军第二梯队踩着同伴尸体冲过滚木阵时,明军点燃了埋在瓦砾下的火药桶。爆炸将人体和砖石一起抛向空中,缺口处顿时血肉横飞。
“陛下!”李若琏拽住要往缺口冲的李维,“您不能过去!”
“让开!”李维眼睛赤红。他从身旁士兵手中夺过一杆燧发铳,动作熟练得让周围人愕然——这是现代人李维在军训时摸过枪,也是穿越后苦练的结果。
他冲到一段尚存的垛口后,架枪、瞄准、扣扳机。八十步外,一个正挥刀砍杀明军伤兵的清军白甲兵应声倒地。
“都看见了吗?”李维转身嘶吼,“朕与你们同生共死!神机营——列阵!”
残存的燧发铳手从各处集结过来,在李维身后排成三列。他们的皇帝站在最前方,手持火铳,袍角已被血和泥污浸透。
“第一排——放!”
弹雨倾泻,冲在最前的清军倒下一片。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三段击在缺口处重新组织起来。虽然只有不到三百杆铳,但精准的轮射仍将清军攻势死死压住。李维打完三枪,随手抓起地上阵亡士兵的长矛,一矛捅穿一个爬上残垣的清军。
“万岁!万岁!”明军士气大振。
但清军太多了。
多尔衮在远处高坡上观战,面沉如水。他挥手,第二梯队、第三梯队压上。同时,缺口两侧的城墙上,清军弓手开始抛射箭雨,压制明军铳手。
一支箭擦过李维脸颊,带出血痕。他浑然不觉,又装填好一铳,瞄准了远处那个骑白马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多尔衮。
扳机扣下,白马上的人影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太远了,燧发铳的精度不够。
缺口处的肉搏战进入白热化。明军用身体堵住缺口,刀断了用矛,矛断了用砖石,砖石没了用牙齿。一个断了右臂的士兵用左手抱着火药罐冲向清军最密集处,拉燃引信——
轰!
惨烈,但缺口还在扩大。清军从最初的三十丈缺口,已经撕开到五十余丈。明军尸体在缺口处堆积成山,后续的清军踩着尸体往上冲。
李若琏左肩中箭,仍挥刀死战。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三人。
“陛下,退吧!”王之心哭着拽李维的衣袖,“退到内城,还能守……”
“退?”李维惨笑,“内城无险可守,退就是死。”
他看向江面。郑芝龙的舰队依然在观望,像一群等待猎物断气的秃鹫。
就在此时,江上传来号炮声。
不是一声,是三声连响——那是事先约定的信号!
江心,“镇海号”福船。
郑芝龙放下望远镜,脸上肌肉抽动。他看见城墙缺口处的血战,看见明军皇帝亲临前线,看见那些士兵用身体堵缺口。这不是他熟悉的明军——他记忆中的明军,将领贪生怕死,士卒一触即溃。
“父亲。”郑森站在他身后,“再不出手,南京真要破了。”
“你懂什么?”郑芝龙回头,眼中闪过厉色,“等他们再拼掉一些……”
“等他们拼光了,清军就全占南京了。”郑森毫不退缩地直视父亲,“那时我们打清军,要死多少儿郎?而现在,我们与明军前后夹击,清军必溃!”
“前后夹击?说得轻巧!多尔衮有二十万大军!”
“但我们有水师!”郑森手指江岸,“清军骑兵再厉害,能在江面上跑吗?父亲,您常教孩儿,海商的根本是算账。现在这账很清楚——帮明军,我们得江南人心,得朝廷敕封,还能名正言顺掌控长江水道;等明军灭再打清军,我们就是叛逆,天下人都会骂我们见死不救!”
郑芝龙沉默了。他看向舱内其他将领,这些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眼神里也写着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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