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普通的工作日傍晚。
沈清悦从工作室出来，拐进街角那家常去的便利店买晚餐。最近她经常加班到很晚，懒得做饭，就在便利店随便解决。
推开门，风铃响起的瞬间，她看见了收银台前的人。
顾晏舟和周哲。
两人都穿着便装，看样子也是刚下班。周哲正举着两瓶饮料问顾晏舟要哪个，顾晏舟心不在焉地指了指左边那瓶。
然后他转过头，看见了门口的沈清悦。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秒。
顾晏舟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惊讶、慌乱，然后是不知所措的躲闪。他几乎是本能地移开视线，假装看货架上的商品，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
周哲也看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清悦？好巧。”
“周哲。”沈清悦走过来，语气自然得像遇见任何一个普通朋友，“刚下班？”
“嗯，刚下手术。”周哲看看她又看看顾晏舟，气氛有点微妙，“你也……来买东西？”
“对，买点吃的。”沈清悦说着，目光转向顾晏舟，“好久不见。”
顾晏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慢慢转回头，眼神还是不敢直视她，只是看着地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久不见。”
然后就是尴尬的沉默。
便利店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冰柜的制冷机发出规律的运转声。收银员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
沈清悦先打破了沉默。她朝顾晏舟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和一个不太熟的同事打招呼：“最近还好吗？”
顾晏舟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沈清悦笑了笑，“工作室挺忙的。”
“……那就好。”
又没话了。
周哲在一旁看得着急，又不知道怎么插话。
沈清悦倒是很自然，她转身从货架上拿了盒沙拉和一瓶水，走到收银台结账。全程没有再看向顾晏舟。
扫码，付款，装袋。动作利落。
“那我先走了。”她对周哲说，“晚晴说你们下周回来？到时候一起吃饭。”
“好。”周哲点头，“路上小心。”
“嗯。”
沈清悦提着袋子走出便利店。风铃又响了一声，门关上了。
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远。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米白色的风衣在夜风里轻轻摆动。
背影很瘦，但挺得很直。
便利店里，顾晏舟还站在原地，盯着沈清悦刚才站过的位置，一动不动。
周哲推推他：“晏舟？”
顾晏舟没反应。
“晏舟！”周哲加重了声音。
顾晏舟终于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双手抱住头。
“她……”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抖得不成样子，“她跟我打招呼了……”
周哲也蹲下来：“是啊，她主动跟你打招呼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顾晏舟抬起头，眼睛通红，“周哲，你看不出来吗？她……她放下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全是绝望。
“她看我的眼神……那么平静，那么自然，就像在看一个普通朋友。”顾晏舟苦笑着，“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点点难过……什么都没有。”
“她真的……不要我了。”
周哲看着好友痛苦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拍拍顾晏舟的背：“也许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我知道。”顾晏舟把脸埋在膝盖上，“我知道这样最好。可是……”
可是心还是会痛。
痛得像是被活生生剜走了一块。
原来比恨更残忍的，是遗忘。
是她已经云淡风轻，而你还在原地，血肉模糊。
便利店的门又被推开，新的顾客走进来，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周哲把顾晏舟拉起来：“走，出去说。”
两人走到街边。夜风很凉，吹得人清醒了一些。
顾晏舟靠在路灯杆上，点了支烟。火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其实她这样……挺好的。”他抽了一口，烟雾模糊了脸，“能放下，能往前走，比什么都强。”
“你也得往前走。”周哲说。
“我在走。”顾晏舟看着远处，“照顾予安，打理公司，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只是……”
只是心还留在过去。
留在有她的那段时光里。
“周哲，”顾晏舟忽然问，“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真的只能爱一次？”
周哲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不能一直活在后悔里。”
顾晏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知道。所以我每天都在演，演我已经放下了，演我过得很好。”
“演给谁看？”
“演给她看。”顾晏舟说，“也演给自己看。演着演着，也许有一天，就成真的了。”
他说完，狠狠抽了口烟，然后掐灭烟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明天还要带予安复查。”
“你自己开车行吗？”
“行，没喝多少。”
两人往停车场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一长一短。
走到车边时，周哲忽然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是真难受，哥们儿这肩膀借你靠靠。”
顾晏舟愣了一下，然后踹了他一脚：“滚犊子。”
周哲笑了。
顾晏舟也笑了，虽然笑容里还是苦。
但至少，还能笑出来。
这就够了。
车子驶入夜色。顾晏舟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闪烁的车尾灯。
后视镜里，便利店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街角。
就像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要消失在生命里。
而你要做的，是继续往前开。
哪怕前方是漫漫长夜。
哪怕心里，还装着一个再也回不去的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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