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的手指还搭在窗纸上,那道湿痕已经干了半边。她没收回手,反而将掌心贴得更紧了些,像是在感受什么。
春桃站在门后,屏着气不敢动。刚才那人走得太悄,连风都没惊动一下。她知道主子在等——等一个动静,一点声响,哪怕是一根头发落地的轻响也好。
可什么都没有。
屋外静得反常,连打更的声音都停了。
苏知微终于松开手,转身走到案前,从药典里抽出一张叠好的素笺,抖开看了一眼,又塞回去。她翻了几页,嘴里念叨:“尚药局的人怎么还不回话?账子拖着不结,谁受得了。”
声音不大,刚好能传出门缝。
春桃听明白了,这是说给外面听的。她悄悄退到后窗边,手指勾住窗棂上的铜扣,轻轻一推,留出一条缝。
三更鼓响。
第一声刚落,檐角传来三短一长的叩击,极轻,像猫爪挠瓦。
春桃立刻伸手接应。一只布包从窗外递进来,油纸裹得严实,一角用火漆封着,印是个无名款的小花押。
她没拆,直接交到苏知微手里。
苏知微接过,指尖摩挲封口,没急着打开。她先把药典合上,往灯影里一压,然后才吹灭主灯,只留角落一盏遮光小烛,火苗压得只剩豆大一点。
布包一解开,露出一本薄册子,封面写着“瑞香行腊月进出录”。
她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条目,速度很快,但每看到一处数字都会停顿半息。翻到中间一页时,她的手指忽然一顿。
“腊月十七,出龙涎香膏三十盒,收银三百两,付‘宫中贵’。”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息,又从袖袋里取出一小包灰褐色粉末,掀开一点封口,凑近鼻尖闻了闻。再低头对照账本上的批次编号,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不是巧合。
这批次的龙涎香膏,正是贤妃宫里用的那一炉。而“宫中贵”这三个字,她在父亲旧档里见过——是贵妃兄长私底下记账用的暗号,专指贵妃宫采办之物。
她抬手,在账本边缘划了一道指甲痕。
证据链,闭上了。
春桃在一旁看得心惊,低声问:“真是他们的人送来的?”
“端王府的暗卫。”苏知微收起账本,放进贴身衣襟的夹层,“他不会露面,也不会留名。但这东西是真的。”
春桃咬了咬唇:“那……要不要现在就拿去给贤妃看?”
“不能动。”苏知微摇头,“现在动,就是逼他们动手。”
她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青砖上发出整齐的闷响。
春桃脸色一白:“是贵妃宫里的嬷嬷!带着四个粗使太监,正往偏殿来!”
苏知微神色未变,只迅速把桌上那张写着“老地方”的纸团重新揉紧,塞进废纸篓最底下。她顺手拿起一张伪造的药单摊在案上,上面写着“紫菀入库疑点核查”,字迹潦草,像是临时赶写的。
“记住,我们什么都没收到。”她低声叮嘱,“只查药渣登记的事,别的事一概不知。”
她说完,走到柜子前,亲手拉开抽屉,把那只撒了残渣的旧药碗摆在明处,碗沿还沾着点黑灰。
春桃点头,手心全是汗。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厉喝:“奉贵妃令,彻查贤妃宫中邪术之物,凡可疑文书、异样器皿,一律查封!不得隐瞒!”
苏知微站在案前,背脊挺直,脸上看不出慌乱。
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年长嬷嬷领着四人闯进来,灯笼火光照得满屋通亮。那嬷嬷目光如刀,扫过桌面、柜子、墙角,最后落在那只药碗上。
“这是什么?”她指着碗。
“回嬷嬷,是昨儿煎完安神汤剩下的药渣。”春桃上前一步,声音发颤但没退,“主子说气味不对,想查查是不是药材有问题。”
嬷嬷冷笑:“区区才人,也敢私自查验主位娘娘的用药?”
苏知微这才开口:“我只是替贤妃娘娘忧心。若真有人在药里动手脚,害的是二品主位,牵连的是整个后宫安稳。我虽位卑,也不能装看不见。”
那嬷嬷眯眼盯着她:“那你查出什么了?”
“查到五日前有一批紫菀入库,可煎药记录里根本没用。”苏知微语气平稳,“我想问问尚药局,是不是弄错了单子。”
嬷嬷冷哼一声:“就为这点小事,值得半夜写条子说要‘找老地方的人说话’?”
苏知微眉头微皱,像是刚意识到什么:“您……看到那张纸了?”
“你以为窗纸上的字,风吹得掉?”嬷嬷厉声道,“来人,搜!从桌案到床褥,每一寸都翻出来!”
几个太监立刻上前,开始翻箱倒柜。
苏知微不动,也没拦。她只是静静看着那嬷嬷走向柜子,伸手去拉抽屉。
抽屉被拉开时,发出一声轻响。
里面只有几件旧衣和一个空匣子。
嬷嬷翻了翻,又踢开床底的箱子,一无所获。她回头瞪向苏知微:“你最好老实交代,有没有人偷偷给你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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