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雅与沉静。
面对前来道贺的邻近掌柜、好奇张望的街坊邻里以及被前几日消息吸引来的各色修士,沈青玹都能从容作揖,言谈得体,举止有度。
那份不卑不亢的气度,让人不敢因他年轻且无修为而过分小觑。
萧墨尘远在道院,近在梦境。
他只能在梦境里听沈知微去讲开业的一天。
但萧墨尘的祝福没有缺席。
开业前夜,他在梦境中耗费不小的心力与灵力,用初步掌握的织梦,结合他对沈知微的深切关怀,在整个店铺范围及门口三丈之内,精心编织了一个极其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宁神与亲和的复合意念场。
这力场无形无质,缥缈若无。
即便筑基期修士若不刻意查探也难以察觉,却能如同春雨润物般,潜移默化地抚平进入者心头的焦躁、怀疑与天然的戒备。
让他们更容易对这家新开的、看似不起眼的小店产生初始的好感与一丝莫名的信任。
沈知微最开始觉得这样耗费心力、灵力,只是提升周围人的好感,觉得没有必要,萧墨尘还要打坐恢复。
但看着萧墨尘因为从决定开店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帮上什么忙,流露出来的伤心,还是收下了这个礼物。
来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店内一时间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然而,现实很快显现出它骨感的一面。
大多数修士,尤其是些修为已在筑基期以上,或者自恃身份、见多识广的,在店内转了一圈后,看着货架上那些大多灵气微弱、品相普通甚至略显残破的灵器,再暗中感知一下沈知微身上确凿无疑的、毫无灵力波动的凡人气息,眼中的好奇与审视便迅速被毫不掩饰的怀疑与轻视所取代。
“沈掌柜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魄力自立门户,勇气可嘉啊。”
一位穿着绫罗绸缎、手指上戴着硕大玉扳指的胖修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扫过货架,隐含不屑。
“不过嘛,呵呵,这些物事……怕是难入真正方家之眼。”
说罢,象征性地拱了拱手,摇着脑袋离去。
“还以为真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敢情尽是些别人挑剩下、无人问津的破烂货色。”
也有衣着寒酸的散修低声嗤笑,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传入沈知微耳中,带着一种“我虽穷但眼光高”的莫名优越感。
“看来没什么实力,全凭一股愣头青的劲儿,估计撑不过三个月就得关门大吉。”
类似的评价,或明或暗,沈知微听到了不止一次。
她皆以平静的微笑应对,心中却无半分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沈知微很清楚微尘阁的定位,本就不是这些追求高阶灵器、眼高于顶的主流客户。
她的目标,是那些同样在修真界底层挣扎,资源匮乏,却更需要实用、耐用与极致性价比的群体。
她要做的,是沙里淘金,更是雪中送炭。
眼高于顶的大修士,即使沈知微给他们提供很好的灵器,在他们眼中,沈知微也只是个没有灵力的、做灵器生意的凡人。
远不及给有真本事的散修雪中送炭的好。
而开业这天,真正让微尘阁实现开门红,让那八十多块金币落入柜中的,也正是这些沉默而实际的大多数中的四个。
沈青玹坐在店中百无聊赖,甚至都做好了开业第一天无人光顾的准备。
“您好,我们想买些灵器。”
沈青玹听到“买”字,耳朵一竖,眼睛一亮,不失风度的起身,“几位看上什么了?”
这几位身上的衣服,大都是一个调调。
要么是初入道途、囊中羞涩的炼气期新手,彼此认识。
要么是来自小家族的人。
这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考虑怎么张口,最后还是刚才开口的人继续出声,说了话。
“我们身上的金币不多,想买这两件,沈掌柜,不知这些够不够?”
沈青玹看着面前的二十块金币,才恍然大悟,自己没明码标价,让这几位小年轻误以为这家开在灵器街的low店很贵。
沈知微不打算明码标价,辨别灵器的能力还很弱,万一明码标价后,有识货的用低价买走了稀有灵器,沈知微怕是要哭死在店里。
“这两件灵器,十七个金币就够了。”
沈青玹看出来了这是一块金币都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的。
还好开业的这些灵器都找萧墨尘看过了,最开始转悠着收,也没有花费很多钱,随便定价就可以。
在微尘阁,他们只用五块小金币,就淘到了一柄灵气虽弱但飞行异常平稳、极其适合新手练习御物术的陈旧木纹飞梭。
还用十二块金币,买下了一个能微弱汇聚周围天地灵气、让打坐入定效率提升少许的青玉蒲团。
对他们而言,微尘阁的存在,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盏灯。
沈青玹美滋滋的送走了第一笔订单。
开门红,很好。
刚送走这几位年轻人,沈青玹还没来得及坐下,一个看起来经验老道、精打细算的老头走了进来。
“掌柜的,拿这几个。”
老头没说过多的话,放下金币就离开了。
青砚看着还没有回过神的沈青玹,悄悄的解释一番。
“像这样的,大多是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底层散修。
他们出入荒野,探索废弃洞府,在秘境边缘搏杀,所以需要的都是价格低,但在各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救命的实用小物件。
比如,他买走的这三件的灵器。
一枚灵力即将耗尽、但生死关头还能激发一次锐金术,为兵刃短暂附魔的残破金锋符;
一只感应范围只有区区十几丈、准确率也堪忧,却总比没有强、能提供些许预警的老旧妖气罗盘;
和一件防御力微薄得可怜、却多少能提供些心理安慰和基础防护的陈旧犀皮护心镜。
这些东西在百宝阁、多宝楼那样的大店根本无人问津,甚至会被伙计嗤之以鼻。
他们平日里也去各种地方收集,不知道刚才的客人会不会帮咱宣传一下,毕竟有咱这样专门的店,他们也不用到处去买了。”
“怪不得也不问,是个‘行家’啊,希望他能帮咱多宣传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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