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金霞洞内。
玉鼎真人自云床之上睁开双眼,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疑虑。他指掐天机,周身玉清仙光流转,试图推演爱徒杨戬近况。自杨戬下山辅佐西岐以来,他虽放手让其历练,但心神联系未曾断绝。近日,他却隐约察觉杨戬身上有些许不同。
并非坏事。相反,杨戬那因频繁动用天眼而本应持续损耗的神魂本源,非但没有枯竭之象,反而隐隐透出一股温润饱满、愈发精纯的气息,连带着对八九玄功的感悟似乎都精深了几分。这绝非单靠战场磨砺或寻常丹药能够达到的效果。更有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都感到心神宁静的奇异道韵,偶尔会通过师徒间的因果线传递过来。
“奇哉,怪也。”玉鼎真人喃喃自语,他素来以博闻强识、推演天机见长于阐教十二金仙,此刻却算不透杨戬这番变化的根源。“莫非戬儿另有奇遇?或是沾染了不该沾染的因果?”
放心不下,又按捺不住那份探究真相的好奇心,玉鼎真人决定亲自下山走一遭。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清矍的流光,出了金霞洞,循着与杨戬那丝微妙的感应,直往那劫气弥漫的战场方向而去。然而,那感应的终点,却并非西岐大营,而是指向了一处气息祥和、劫气不侵的无名山谷。
“嗯?此地……”玉鼎真人停在谷外,仙目如电,审视着那层看似寻常的迷雾,心中惊疑更甚。以他大罗金仙的修为,竟一时看不透这迷雾虚实,只觉其内道韵自然,仿佛与天地一体,更有一种令他都感到心悸的庇护之力隐含其中。“戬儿怎会在此处?”
他收敛气息,缓步踏入迷雾。一步之差,天地骤变。外界令人烦闷的劫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灵台清明的食物香气与草木清气。
“叮铃——”
风铃声指引方向,他看到了那间古朴的木屋,以及门楣上“有间餐馆”四个大道纹路凝聚的字。
“餐馆?”玉鼎真人一愣,随即想起自己似乎曾于某些极其古老的玉简札记中,看到过关于道祖一位特殊记名弟子的零星记载,莫非……他心中一动,隐隐有了猜测。
他整理了一下道袍,确保仪容端正,这才轻轻推开木门。
门内景象映入眼帘。首先看到的,便是自家爱徒杨戬,正与哪吒、黄天化、雷震子围坐一桌,面前摆放着精致的碗碟,其中食物香气扑鼻,几人气色红润,神态放松,与前线紧绷的状态截然不同。而杨戬更是神完气足,额间天眼隐有宝光内敛,显然状态极佳。
玉鼎真人心中先是一松,随即又是一紧。松的是徒弟无恙且修为似有精进;紧的是,他们竟在此等享乐之所流连,未免有些……不成体统!尤其是,他的目光越过杨戬,看到了柜台后那位正与一位玄袍金纹、气息深邃如渊的男子低声交谈的布衣青年。
那青年气息平和,看似寻常,但玉鼎真人何等眼力,立刻察觉到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却浩瀚如天地初开的功德清光,以及那份面对他这位大罗金仙骤然闯入,依旧波澜不惊、如同主人般的从容气度。
“弟子杨戬(哪吒、黄天化、雷震子),拜见师尊(师伯)!” 杨戬四人见到玉鼎真人突然出现,皆是一惊,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师尊为何突然来此,是否怪罪他们擅离营地。
玉鼎真人微微颔首,目光却主要落在乐游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执弟子礼,躬身拱手,声音清越而恭谨:“贫道玉泉山玉鼎,拜见乐游师叔!冒昧来访,惊扰师叔清修,还望师叔恕罪!” 他姿态放得极低,确认了乐游的身份,不敢有丝毫托大。同时,他也感受到了窗边那位玄袍男子投来的平淡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让他元神都微微悸动,连忙也向烛龙方向行礼:“见过上神!”
乐游早已感知到他的到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虚扶一下:“玉鼎师侄不必多礼。杨戬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何来惊扰之说?师侄远道而来,想必也辛苦了,不妨一同坐下,饮杯清茶,用些点心。”
烛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便重新落回乐游身上,仿佛外界一切都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玉鼎真人心中念头急转,他本意是来“抓”徒弟回去,顺便探究缘由,此刻见到乐游本人,感受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底蕴与随和的态度,又见杨戬等人确实状态大好,那兴师问罪的念头便消了大半,但身为师长的威严与对徒弟修为突变的疑惑仍在。他依言在杨戬身旁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残存的、依旧散发着诱人灵光的食物碎屑,鼻尖萦绕着那令人心神宁静的异香,心中惊异更甚。
乐游看出他眉宇间的疑虑与残留的一丝兴师问罪之意,也不点破,只是对身旁的烛龙微微一笑。烛龙会意,指尖在桌面上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敲,一股微不可查的时光涟漪荡漾开来,将厨房方向早已准备好的一壶茶与一碟糕点“挪移”到了乐游手边的托盘上——这是他们之间无需言语的小默契,烛龙总能在他需要时,将一切调整到最恰到好处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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