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洪荒美食节”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山谷内似乎还残留着那日难得的欢声笑语与和谐道韵。乐游正与烛龙一起,将一些节后剩余的、依旧灵光盎然的食材分门别类,或是制成易于保存的干粮蜜饯,或是琢磨着新的菜式。烛龙虽不擅烹饪,但他对能量与时光的精准掌控,总能将食材保鲜在最完美的状态,或是在乐游需要某种特定“时间沉淀”风味时,提供关键的帮助。两人一个专注手上活计,一个静默相伴,偶尔眼神交汇,流淌着无需言语的温情与默契。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餐馆内宁静而温馨。乐游正在尝试用一种新发现的“千层灵酥果”的果壳制作熏香,那果壳燃烧时散发出一种极其宁神静气的清香,有助于平复因美食节喧嚣而略微波动的山谷气场。烛龙则坐在一旁,指尖把玩着一缕凝实的时光碎片,如同玩弄一颗透明的弹珠,目光却始终落在乐游认真的侧脸上。
忽然,烛龙指尖的时光碎片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眸,望向谷口方向,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异色。
几乎同时,乐游也若有所觉,放下了手中半成品的熏香。他感觉到一股极其独特、甚至有些矛盾的气息,正以一种不快不慢、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存在感的速度,穿过山谷迷雾,径直朝着餐馆而来。
这股气息,凌厉如出鞘之剑,带着一股斩断因果、破灭虚妄的锋锐之意,仿佛能刺穿世间一切迷障。然而,在这份凌厉之下,却又深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与空洞,仿佛一柄失去了剑鞘、不知归处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却又无所依凭。
“叮铃——”
风铃声不像往日那般清脆,反而带着一丝被无形锋锐之气切割的滞涩感。
木门被推开,一道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来者是一位道人打扮,身形高瘦,穿着一件看似朴素的月白道袍,但袍角却以暗金丝线绣着玄奥的、仿佛能引动太阳真火的纹路。他面容看上去颇为年轻,甚至带着几分俊秀,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瞳孔深处仿佛跳跃着两簇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又似蕴含着能钉死魂魄的冷冽寒光。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与疏离,但若细看,便能发现那傲气之下,隐藏着一丝极深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彷徨与疲惫。
他便是陆压道君,洪荒之中一位来历神秘、行事乖张、道法却高深莫测的散仙。
陆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扫描,瞬间扫过整个餐馆。他的目光在窗边的烛龙身上停留了一瞬,那跳跃的金焰微微凝滞,感受到了一种如同面对无垠星空、万古长夜般的深邃与古老,让他本能地生出一丝忌惮。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柜台后的乐游身上时,那丝忌惮便迅速被其平和近乎“普通”的气息所冲淡。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无视了店内其他零星几位被其气息所慑、不敢出声的客人,直接对乐游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听闻,你这里有洪荒最烈的酒。”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客套,没有任何询问,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或者说,是一种带着某种迫切需求的命令。那双跳跃着金焰的眸子紧紧盯着乐游,仿佛要从他身上榨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乐游心中微动。陆压道君,他自然是“知道”的。封神之中那位神秘莫测,一句“请宝贝转身”便能定人生死的狠角色。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而且开口便要最烈的酒。
他面上不露分毫,依旧带着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放下手中的东西,迎向陆压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道友远来是客。最烈的酒……小店确实有几种,不知道友想要何种‘烈’法?是焚心灼魂的烈,还是忘忧解愁的烈,亦或是……直面本心的烈?”
陆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似乎不习惯乐游这般细致的询问,更不习惯对方在他目光下还能如此从容。他冷声道:“哪来许多废话!便要那能燃尽世间一切烦忧、让神魂都为之颤栗的极致之烈!若是不够烈,休怪本道君掀了你这店!”
他话语中的烦躁与那股试图以强势掩盖内心空洞的意味,愈发明显。
乐游尚未回答,烛龙低沉的声音便淡淡响起,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彼端:“此地规矩,入内需静。欲求何物,直言便可,无需妄言掀店之语。”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作用于元神,让陆压周身那无形的锋锐之气都为之一窒。
陆压猛地转头看向烛龙,眼中金焰跳动更剧,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但触及烛龙那平静无波、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生灭的眼眸时,那怒意竟如同冰雪遇阳,难以凝聚。他冷哼一声,重新看向乐游,语气稍微收敛了半分,但依旧强硬:“便是能燃尽烦忧、颤栗神魂之烈!速取来!”
乐游与烛龙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然有数。这位陆压道君,心中郁结极深,迷茫不堪,并非单纯为了品酒,更像是要借那极致的烈酒,来焚烧、麻痹某些他不愿面对的东西。
“既如此,道友请稍坐。”乐游对陆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一张空桌,“此酒调制需费些功夫,蕴含之物亦非凡品,道友既求极致之烈,便请耐心等待。”
陆压深深地看了乐游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张桌子旁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厨房方向,那跳动金焰的眼底,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不安。
乐游转身走入厨房。烛龙的目光也随之移向厨房,指尖那缕时光碎片无声消散,他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时空更加紧密地融为一体,默默关注着乐游,也警惕着那位气息不凡的不速之客。餐馆内的气氛,因陆压的到来,变得有些凝滞,那几位客人更是匆匆用完餐点,悄然离去,不敢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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