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充满了亢奋与汗水混合的气息。2:0的领先比分像一针强心剂,让每个少年脸上都带着红晕和笑意。但他们很快在杨晨指导和队长施文龙的示意下安静下来,迅速补水,聆听中场的调整部署。
“上半场踢得很好!战术执行到位,进攻配合打出来了,防守也基本限制了对方的核心。”杨晨先肯定了大家的表现,但语气很快转为严肃,“但比赛还有四十五分钟。两球领先,在淘汰赛是最危险的比分。埃及队下半场一定会疯狂反扑,他们会更凶狠地逼抢,更冒险地进攻,动作可能会更大。”
“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下半场开场十五分钟是最关键的。守住,顶住他们的反扑,消耗他们的锐气和体能。防守要更专注,反击要更坚决!不能有丝毫松懈!”
队员们齐声应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短暂的兴奋过后,是更深沉的专注。他们知道,距离晋级十六强,还有漫长的四十五分钟。
趁队医忙着为几名球员处理轻微的碰撞伤,陈锦航和唐祺睿坐在一起,用毛巾擦着汗。窗外隐约传来下半场即将开始的广播声和球迷的喧嚣。
“唐哥,”陈锦航忽然低声说,“看着胡莱刚才那个单刀,我突然想起咱们刚到阿根廷那会儿了。”
唐祺睿正在系鞋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浮起一丝复杂的笑意:“是啊,那会儿……别说单刀了,能在训练赛里摸到几次球都不容易。”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段遥远却又清晰的记忆。
那是“星火计划”项目启动后的第二年,经过国内严格的选拔和基础培训,陈锦航和唐祺睿作为第二批被送往海外长期训练的小球员,踏上了前往阿根廷的航班。同行的还有几名同龄人,目的地是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外,与一家阿甲老牌俱乐部合作的青训基地。
满怀憧憬的少年们,抵达后面对的第一个挑战不是足球,而是语言、饮食和文化差异。但很快,足球场上的挑战接踵而至。
阿根廷,足球的国度,孕育了马拉多纳、梅西的土地。这里的青训体系竞争之激烈、风格之鲜明、对抗之强硬,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他们这批来自东方的少年,在那些从小就在街头、在简陋球场上摸爬滚打的阿根廷孩子眼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最初的训练和教学赛,他们几乎是透明的。球很少会传到他们脚下。即使偶尔得到球,也会立刻面对凶狠的、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逼抢和放铲。语言不通,沟通困难,战术理解也有差异。失误,被断球,被队友(阿根廷的临时队友)无视,甚至能听到场边毫不掩饰的讥笑声——尽管他们听不懂具体的词句,但那语气和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记得那次分队赛吗?”陈锦航灌了口水,回忆道,“你踢前腰,我顶在最前面。整整二十分钟,我除了开球,几乎没碰到过皮球。好不容易后场一个大脚过来,我卡住位置把球停下来,想找你做配合,结果刚转过身,就被那个叫迭戈的后卫连人带球铲翻了。裁判没吹,他们直接打反击进球了。”
唐祺睿点点头,眼神有些悠远:“记得。你爬起来,膝盖和手肘都破了,血渗出来。那个迭戈还摊着手,对着他们的教练说着什么,大概意思可能是‘这对抗很正常’或者‘他太慢了’之类。”他顿了顿,“你当时什么也没说,就爬起来,拍了拍草屑,继续跑位。”
“能说什么呢?语言不通,说了也没用。”陈锦航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那时候就觉得,在这里,抱怨和委屈是最没用的东西。足球,是靠脚说话的。你想得到尊重,就得拿出让他们闭嘴的表现。”
那段时间是无比煎熬的。训练强度大,心理压力更大。每天回到宿舍,身体像散了架,心里也沉甸甸的。有的小队员受不了,偷偷哭过,甚至萌生过退意。负责带队的中国教练一边鼓励他们,一边也与阿方教练积极沟通,但有些东西,只能靠自己去适应,去打破。
转变,发生在一次训练赛的下半场。
那场比赛,他们这批中国小球员被分散在两支队伍里,唐祺睿和陈锦航恰好在同一队,但依旧是被忽视的角色。比分落后,场面被动。唐祺睿在中场一次次举手要球,得到的往往是无视或仓促的丢球。
一次对方进攻被阻截,球阴差阳错滚到唐祺睿脚下。他身边立刻有两人围抢上来。这一次,唐祺睿没有选择稳妥地回传,他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动作——用右脚外脚背将球从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里拨了过去,同时自己快速转身,从另一侧绕过防守!
一个人球分过!
这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和胆大心细的技术运用,让围抢的两人愣了一下。就这一下,唐祺睿已经重新控制住皮球,抬头观察。
他看到了陈锦航。陈锦航当时正在对方中卫的贴身盯防下,背对球门,处于一个并不理想的接球位置。但就在唐祺睿抬头的瞬间,陈锦航仿佛心有灵犀,突然向左前方一个急加速反跑,硬生生用身体和速度挤开了一丝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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