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金属的腥味。
一步，两步……像踩在虚无中。
敲门，三声，紧接着听到一声沉稳的“请进”。
推门。
目光所及，是一排深红色的长条桌后端坐着七位考官，面沉似水，目光如探照灯般齐刷刷聚焦在他脸上。
正中央是主考官，侧边还有一位工作人员，想必是计时员。
整个考场空间不大，却有一种无形的巨大压迫力，光线似乎也比外面昏暗，将考官们的脸分割在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带着审判般的威严，空气凝固如坚冰。
“各位考官好！我是9号考生！” 声音出口，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但那层经过强化的镇定的硬壳支撑着他完成了问候与鞠躬。
主考官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随后，用小纸条写着的两道面试题清晰地映入裴文辉的眼帘。
【题目一：现在很流行古镇旅游，但是古镇景点的风景大同小异，同质化情况明显。比如古镇景区中商业一条街的格局、销售的纪念品都差不多。对于这种情况，你怎么看?】
【题目二：领导安排你起草一份关于优化营商环境的调研报告，时间紧任务重，但你发现一位老同事负责的重要数据迟迟未提交。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脑子“嗡”的一声，题一的内容涉及“截访”、“舆情处置”，信息量大，需要快速梳理框架。
慌乱中，他瞥见题二，“老同事”、“数据未提交”、“时间紧”，反而相对具体。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血液冲上头顶，几乎要眩晕。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混乱的意识里劈开缝隙：不能卡在这里！绝不能超时！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强迫自己视线牢牢锁定相对清晰的第二题，嘴唇有些发干地开口：“考生开始答题，我先答第二道题。针对领导安排起草营商环境调研报告，遇到老同事数据迟迟未提交的问题……”
语速不由自主地偏快，但逻辑在他疯狂的意志下被强行捋顺：明确沟通（尊重）、了解阻碍（协同解决）、寻求替代资源（高效）、最后时间管理备份（底线）。
勉强答完第二题，后背已经微微汗湿。但成功答完一题带来的短暂掌控感，如同救命的氧气吸入肺腑。
而沉浸在答题中的裴文辉所不知道的是，在他选择暂时跳过第一道题直接答第二题时，原本波澜不惊的7位考官中，有好几人或是意外或是惊异地破天荒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考生，显然没想到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还能够随机应变。
而此时并不知道这一切的裴文辉强压下如雷的心跳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第一题：“下面考生回答第一题……”
时间开始倒数。
答第一题的时候语言远不如答第二题流畅，中间不可避免地出现短暂的磕绊，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一下被冷汗微微打滑的眼镜——这个动作做出来他就后悔了，瞬间感觉考官席上有目光如针般刺来！
该死，培训班三令五申的大忌！大脑瞬间空白了一秒，巨大的懊悔如同冷水泼头。
他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感强行拉回了摇摇欲坠的思路，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声音：“……将处理结果通过线上线下官方渠道及时、透明地向公众通报，同时梳理相关机制漏洞……” 时间在濒临极限的紧绷中抵达终点。
“考生答题完毕。”最后几个字吐出时，声音已经嘶哑变形。
离场时身体是僵硬的，大脑一片嗡嗡作响，那些卡顿、扶眼镜的致命失误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放大，像放恐怖片。
懊悔、自我否定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甚至不敢去看考官席上的表情。
在考场门外的小椅上坐下等待成绩，每一秒都是凌迟，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纸条，一边看一边说道：“第5考场9号考生，你的面试成绩是……”
声音似乎隔着一层水雾传来，只隐隐听到了好像是80，至于后面个位具体的分数他一个字都没听清，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轰隆作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失魂落魄地又问了一遍守在外面的武警：诶哥，刚刚我太紧张了没听清，我的成绩是多少来着？”
武警战士一听顿时笑了，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你自己的成绩自己没听清吗？我没留意啊。”
这种不确定性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回想起那些失误被考官狠狠扣分了，说不定比那些犯了大错的更低……巨大的失落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考场的。
外面午后的阳光刺眼得让人恍惚。
裴文辉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脑海里只剩下父亲严厉的脸，以及王雪那句“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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