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制服的保安身姿笔挺,如同雕塑般守护两侧。
巨大的安全感来源于他们腰间的警棍和严肃的表情,但也带来无形的压迫。
进出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目不斜视。
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脚步迟疑,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抬步走向最近的那名正警惕扫视着四周的中年保安。
保安看起来四五十岁,面容黝黑严肃,眼神锐利如鹰,肩背挺得如同标枪。
“师…师傅…”裴文辉站定,感觉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请问,区委办公室……报到……是在几楼?”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清晰一些,尽量不带颤音,但那句“报到”后面下意识拖长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底气不足。
保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射过来,从裴文辉刻意板正的黑西装白衬衫,到他年轻却强装镇定的脸,再到那双擦得很亮、但明显是崭新廉价的皮鞋,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那目光并非粗鲁,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程序感,仿佛在进行某种身份核验前的例行扫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放缓了几秒。裴文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在白衬衣下微微渗出的冷汗。
“新来的?”保安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紧盯着裴文辉,仿佛要从他脸上读出更多信息。
“……是,是区委办新报到公务员。”裴文辉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努力挺直了些腰背,将那个此刻显得无比重要的身份重复确认了一遍。
就在“区委办...公务员”几个关键词出口的瞬间,裴文辉清晰地捕捉到,保安那张黝黑严肃脸上原本绷紧的肌肉线条,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觉察地松弛了一丝。
那双原本审视警惕如同鹰隼般的眼神,锐度似乎也微不可察地降低了几分。
更明显的变化在于对方整体的姿态——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肩膀那种绷紧的防御感消失了,整个人的气场微妙地转换了频道。
“哦。”保安发出一个极短的音节,语气比方才平和了零点几度,不再是完全的公式化冰点。
他抬手指了指大门内侧那条深长的走廊,目光在裴文辉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但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稳:“主楼三楼,正对着楼梯口的大办公室,去找行政科问问。”
说完,他便极其自然地收回了目光,重新站回了标准岗哨姿态,专注地目视前方,仿佛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指引任务,将裴文辉这个人完全放置在了他的管辖范围之外。
整个交流过程短促高效,不带任何多余情感,但那极其微妙的、由审视戒备转入公事公办的细微变化,却像一枚精准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裴文辉紧绷的心弦上敲出了一点微弱却清晰的涟漪。
他刚刚因“业立家成”而沸腾的热血,也因为这极其微妙却无言的“门第差异”和“身份转换”的最初体验,而被注入了一丝沉甸甸的现实感。
“谢谢。”裴文辉低声说完,心中百味杂陈。
他用力攥了攥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些许,随即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迈开步子,踏入了那扇象征着全新人生轨迹的泽川区政府主楼大门。
一股厚重的、掺杂着陈旧木质、油墨纸张、空调暖风和某种消毒药水混合成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
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到的还要高大、幽深,深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映着顶部白炽灯的冷光。
走廊墙壁是沉稳的棕灰色调,挂着一些他看不懂却散发着庄严气息的字画或宣传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肃穆,脚步声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每一处细节都无声地彰显着权力的庄重与秩序的严密。
巨大的静默感包裹着他,让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左侧中间正对的就是打磨得极其光滑、暗黄色的大理石台阶,棱角分明,一级一级向上延伸,宛如通往某个未知圣殿的天梯。
裴文辉踏上了第一级台阶,鞋底与冰冷的石面相触,发出轻微而清晰的摩擦声。
紧接着是第二级。双腿的肌肉在发力,支撑着身体向上,但不知是因为这两日睡眠不足、心力交瘁的虚弱,还是此刻面对新环境难以抑制的巨大激动与未知带来的紧张,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甚至大腿根部那支撑性的肌肉群,正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地微微颤抖。
那颤抖很细微,裴文辉感受得真切无比,但又极力在自我控制。
它源于神经末梢的过度亢奋与肌肉的骤然紧绷,在沉稳静谧的环境里,这种只有他自己才能感知到的内部生理反应,如同无声的鼓点,敲打着他每一寸神经。
一级。
双腿微不可察地轻震一下。
两级。
震感从脚踝传递至膝盖。
三级。
那颤抖似乎牵动了更深层的肌肉。
……
每一步踏在光滑冰冷的石阶上,支撑身体的重量与肌肉细微的颤抖形成奇特的律动。
皮鞋底下的石阶冰冷坚硬,仿佛在承接着一个刚刚完成“业立家成”蜕变的灵魂,也同时检视着他通往未知时最本能的生理反应。
终于踏上最后一级,三楼平台豁然开朗。
正前方,一扇宽阔厚重的木门洞开着,裴文辉的目光瞬间被门楣上悬挂的那块金色金属门牌三个红色的字牢牢锁住——
行 政 科
笔直的黑体字,清晰、简洁,带着行政特有的冷静与权威感。
就是这里了。
心脏在胸膛里擂鼓般冲撞,那一路随台阶攀爬而来的颤抖感仍未完全平息,如同细微的电流在腿骨间流窜。
他站在门外,能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办公桌、闪烁的电脑屏幕、一些正在忙碌的模糊身影,新生活的气场沉甸甸地扑面而来,带着无形的能量场。
裴文辉深深吸了口气,那冰冷混合着纸张油墨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一种灼烧般的清醒感。
他挺直腰背,试图压下双腿那残留的颤动痕迹,抬起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而微微僵硬的右手。
指关节用力,在那敞开却象征着门槛的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下去。
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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