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包厢里的喧嚣如同煮沸的汤锅,热气腾腾,人声鼎沸。
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倾泻而下,在精致的骨瓷餐具上跳跃,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折射,在每个人泛着油光和酒气的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菜肴的浓香、酒精的辛辣、高档香水的甜腻,以及一种……名为“成功”和“人脉”的、令人微醺的浮躁气息。
裴文辉坐在陈浩特意安排的“贵宾席”上,如同一个被强行塞进华丽戏服的木偶,浑身僵硬,味同嚼蜡。
他机械地应付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带着探究、羡慕、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意味的目光和话语。
那些关于“区委办”、“公务员”、“前途无量”的恭维,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感。
他端起面前的白酒,再次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里,却无法驱散心头那片冰冷的、名为“疏离”的荒芜。
他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圆桌对面,随即,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定格在了一个身影上。
张雨薇。
那个曾经如同悬挂在高中校园夜空最璀璨星辰般的名字,那个曾经让无数男生只敢在心底默默仰望、连正眼对视都唯恐亵渎的身影,此刻就坐在斜对面。
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米白色羊绒衫,领口处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脖颈上戴着一串设计简约的铂金项链。
长发微卷,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眉眼依旧如画,只是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社会打磨过的精明光泽。
裴文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撞开。
高中时那个穿着蓝白校服、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如同天鹅般优雅而疏离的女孩形象,与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都市丽人重叠在一起,带来一种强烈的、恍如隔世的冲击感。
他记得那些关于她的传闻——家境优渥,高中毕业就远赴重洋,在米国顶尖的乔治大学攻读艺术专业,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
他也记得,高中三年,自己这个成绩平平、家境普通、毫不起眼的“小透明”,在她面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目光只敢在书本和她擦肩而过的裙角间游移,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暴露自己心底那点卑微的、如同尘埃般的爱慕和……深深的自卑。
她呢?裴文辉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冰冷的弧度。
她大概……从未留意过角落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吧?她的目光,永远追逐着那些同样耀眼的存在——学生会主席、篮球队长、奥赛金牌得主……而他裴文辉?不过是她青春画卷里,一片模糊而无关紧要的背景色。
然而此刻——
就在裴文辉的目光即将移开,准备继续扮演那个沉默的“背景板”时,张雨薇的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探针般,穿透了喧嚣的人群,直直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
裴文辉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张雨薇却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温婉,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一丝毫不掩饰的……热络。
“文辉!”张雨薇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珠落玉盘,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裴文辉耳中:“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现在在区委办工作啊?太厉害了!”
她一边说,一边优雅地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对着裴文辉的方向微微示意,眼神里闪烁着真诚的……赞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裴文辉愣住了,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错愕感瞬间攫住了他。
张雨薇……主动跟他打招呼?还……夸他厉害!这……这简直比刚才陈浩那番“隆重介绍”还要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地端起酒杯,有些僵硬地回敬了一下,声音干涩:“呃……谢谢……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啊!”张雨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区委办哎,那可是核心部门,天天跟区领导打交道,多锻炼人啊!不像我……”
她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在电视台混日子,就是个劳务派遣的临时工,前途渺茫呢……”
电视台?劳务派遣?临时工?
裴文辉心头一动。
他确实听说过,张雨薇回国后进了常津市电视台,但没想到……竟然是劳务派遣?以她的家境和学历……这似乎……有些落差?
“电视台……也挺好的……”裴文辉勉强挤出一句客套话,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张雨薇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一种久违的、面对“女神”时的局促感,混合着此刻身份反转带来的巨大荒谬感,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什么呀!”张雨薇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定在裴文辉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兴趣和……一丝更加直白的探询:“文辉,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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