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辉在督查室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那种被需要、能做实事的充实感,慢慢抚平了他因岗位骤变而产生的失落与彷徨。
他跟着裴少锋主任和老李,忙着各项专项督查,白天在外奔波,晚上整理材料,日子过得紧张而规律。
对于区委大院近期最热门的话题——新成立的区委改革办新任常务副主任苏晴,他虽有耳闻,但并未过多关注,毕竟那看起来与督查室的工作、与他这个“借调”人员,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这天轮到裴文辉值夜班。
晚上八点多,区委大楼里已是一片寂静,只有值班室和个别加班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刚整理完一份督查报告的初稿,正准备泡杯茶提提神,值班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裴文辉应道。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裴文辉抬头一看,微微一愣。
来人是一位四十岁出头、身材略显丰腴的女同志,穿着一件深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素雅的丝巾,齐耳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丝温和但略显疲惫的笑容。
裴文辉立刻认出,这正是最近大院里的“新闻人物”——区委改革办常务副主任苏晴。
“苏主任?”裴文辉连忙站起身,有些意外。
这位新来的领导,怎么会这个时间点到值班室来?
“没事,你坐,你坐。”苏晴摆摆手,语气很随和,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目光在值班室里扫了一眼,最后落在裴文辉身上:
“今晚是你值班啊?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主任,应该的。”裴文辉重新坐下,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位领导有何指示。
他给苏晴倒了杯热水。
“谢谢。”苏晴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暖着,并没有立刻说明来意,反而像是拉家常般问道:“你是叫裴文辉吧?以前是跟江书记的?”
“是的,苏主任。”裴文辉心中警惕,回答得谨慎。
对方突然提起这茬,不知是何用意。“嗯,我听说了。”苏晴点点头,喝了一口水,继续用闲聊的口吻问:“小伙子哪里人啊?听口音不像是完全本地的。”
“我是常津市津州区的。”裴文辉如实回答,心里更加疑惑。
“主城区啊,好地方。”苏晴似乎来了点兴趣,“家里父母都还好吧?你是独生子?”
“都还好,谢谢主任关心。我是独生子。”裴文辉一边回答,一边快速思索着对方问这些个人情况的意图。
是领导对新同事的例行关心?还是别有深意?苏晴问了几句家常后,话锋突然一转,看似随意地抛出一个问题:“小裴啊,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殷勇的人?也是你们津州区的,年纪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殷勇?”裴文辉心里“咯噔”一下,这次是真的感到意外了。
殷勇是他小学和初中的同班同学,关系还算不错,后来考上了不同的高中,联系就渐渐少了。
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更是几乎断了往来。苏主任怎么会突然问起他?而且准确地说出了县籍和大概年龄?
“认识。”裴文辉压下心中的惊讶,尽量平静地回答:“他是我小学和初中同学,很多年没联系了。苏主任,您认识他?”
苏晴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笑,解释道:“算不上很熟。殷勇现在在市委政研室综合处工作,小伙子能力不错。我们新成立的区委改革办,业务上跟市委政研室联系比较多,有些工作需要对口衔接。我也是前几天去市里开会,偶然听他们处里的人提起,说他是津州人,就顺口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巧,竟然是你同学。”
市委政研室?殷勇在那里工作?裴文辉心中又是一动,市委政研室是市委的核心智囊机构,能进去的人都不简单。
他这位老同学,看来发展得不错,而改革办挂靠市委政研室,这层业务指导关系,他也略有耳闻。
苏晴这番看似“偶然”的打听和“顺口”的提及,似乎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是吗?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市委政研室。”裴文辉实话实说,语气带着适当的感慨:“毕业后就没什么联系了,看来他发展得很好。”
“嗯,是挺优秀的。”苏晴点点头,似乎对这个信息很满意。她不再继续殷勇的话题,转而问道:“你现在在督查室帮忙,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裴主任要求严,跟着他干活能学到真东西。”
“挺好的,裴主任虽然要求高,但很锻炼人。室里的同事也都很帮忙。”裴文辉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那就好。年轻人多经历不同岗位是好事。”苏晴说着,站起身,将水杯放下:“行了,不打扰你值班了。我就是晚上过来拿份材料,顺路过来看看。你忙吧,我走了。”
“苏主任您慢走。”裴文辉连忙起身相送。苏晴朝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值班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
裴文辉关上门,坐回椅子上,心里却无法平静。苏晴今晚这番看似随意的“夜谈”,尤其是关于殷勇的部分,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起了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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