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这一天，考核组来到了市畜牧兽医局。
按照分工，裴文辉与组里面相对年轻的几个同志，依旧负责谈话记录的重任。
下午的个别谈话环节，与他搭档负责其中一组谈话的，是考核组里一位相对年长、气质沉稳的男同志——市直机关工委的副书记，樊磊。
樊副书记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保持得很好，腰板挺直，穿着朴素但十分整洁，眉宇间透着一股经历过风浪的沉静与干练，说话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裴文辉之前与他交流不多，只知道他是组里级别较高的领导之一，为人比较低调。
谈话安排在一间小会议室进行，裴文辉进门的时候还先给樊副书记开了一下门让对方先进，在即将坐下的时候给樊副书记拉了一下椅子。
樊副书记坐在主问位置，裴文辉坐在他侧手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记录。
谈话对象是畜牧局的一位分管业务的副局长和一位资深科长。
樊副书记显然与对面的分管业务的副局长很熟悉，进来之后先是聊了聊日常才逐步进入正题。
樊副书记的问话很有水平，他不急于罗列考核指标，而是从行业发展态势、当前面临的瓶颈问题切入，引导对方谈思路、讲举措、摆困难、说实效。
他听得非常专注，偶尔插话追问，问题都切中要害，既体现了检查的严肃性，又营造了一种探讨工作、共谋发展的坦诚氛围。
裴文辉一边飞快地记录着关键信息，一边暗暗佩服樊副书记驾驭谈话的技巧和深度。
谈话进行了大约四十分钟，告一段落，那位副局长和科长暂时离开会议室，去取一份补充材料。
会议室里暂时只剩下樊副书记和裴文辉两人。
樊副书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然后目光转向正在抓紧时间整理刚才记录要点的裴文辉，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小裴，记录得很认真啊。你是泽川区委改革办的？”裴文辉连忙抬起头，恭敬地回答：“是的，樊书记。我是泽川区委政研室（改革办）的科员，裴文辉。”
“嗯，年轻人，不错。”
樊副书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赏识：“这几天我看你干活很扎实，记录详实，归纳得也快。笔头子看来挺硬。在区里工作几年了？”
“谢谢樊书记鼓励。我工作一年多了，之前主要在区委办公室和督查室工作，来政研室时间还不长。”裴文辉如实回答，态度谦逊。
“哦？在区委办和督查室都待过？那是经过锻炼了。”樊副书记似乎更有兴趣了：
“怪不得处理这些材料、谈话，显得比较老练。家是泽川本地的？”
“不是的，樊书记，我家是津州区的，现在自己在泽川区租房子住。”裴文辉答道。
“自己在泽川，不容易。”樊副书记表示理解，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
“小裴啊，我看你是块好材料，肯学肯干，基础也好。趁着年轻，一定要好好干工作，多积累，多思考。”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更像是一位长辈在传授经验：“不瞒你说，我也是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早年当兵，转业后先在乡镇，后来才到的市里。我最大的体会就是，平台很重要啊。”
他看着裴文辉，目光诚恳：“在县区，接触面终究有限，很多政策到了基层，就是执行层面了，很难参与到前沿的、顶层设计方面的思考和谋划。
而到了市一级，甚至更高层面，视野、信息、资源，还有参与决策过程的机会，那完全是不一样的天地。对个人的锻炼和成长，也截然不同。”
樊副书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语气加重了些：“你还年轻，又有在核心部门工作的经历，这是优势。一定要有向上的想法和规划。
有机会，一定要争取到更高层次的平台来锻炼自己。这不是说区里不好，而是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在更大的舞台上，你能发挥的作用，能创造的价值，以及个人发展的空间，都会广阔得多。”
这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完全超出了工作场合一般的客套寒暄。
裴文辉听得心头一震，既感到意外，又深受触动。
他没想到这位仅有数面之缘的市直部门领导，会如此坦诚地跟自己说这些体己话和人生经验。
他连忙端正坐姿，诚恳地回应道：“谢谢樊书记指点！您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珍惜现在的岗位，努力把工作做好，不断加强学习，提高自己。至于平台的问题，我会认真思考，也会努力争取机会。”
樊副书记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温和了些：“好，有这个心就好。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好好干，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共事。”
正说着，谈话的副局长和科长拿着材料回来了。
樊副书记立刻恢复了严肃认真的神态，重新投入接下来的谈话中，而裴文辉的心里，却因为这番短暂的交流，泛起了阵阵涟漪。
樊副书记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对职业发展的思考。
他之前并非没有想过平台差异的问题，但从一位像樊副书记这样阅历丰富的市领导口中如此直白、恳切地说出来，分量和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这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前方的可能性，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鞭策和期待。
在随后的记录工作中，裴文辉更加专注，同时也下意识地开始以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思考问题也尝试着跳出区级的局限，更多地从市级乃至更宏观的视角去审视。
他感觉，这次考核，收获的远不止是工作本身。
樊副书记的点拨，犹如一盏灯，在他职业发展的道路上，投下了一束清晰而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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