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明复述完最后一个字，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钱宇那张脸，在台灯的光影下，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具体表情。
“很好。”
许久，钱宇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像是一台正在预热的战争机器。
刘建明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他知道，书记这是动了真格的了。
钱宇猛地停下脚步，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老三，是我。”钱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命令，“你现在，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带两个最靠谱的弟兄，去一趟邻市。”
他语速极快，将刘建明刚刚复述的，关于马杰的学校、车牌号、还有那家物流公司的信息，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给我查！我要知道这个叫马杰的小子，祖上三代都是干什么的！他的钱从哪来？平时跟谁玩？在学校里什么德行？特别是，他和青阳市这边，跟哪个姓马的，有关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问了什么，钱宇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不惜一切代价！花多少钱，走什么路子，我不管！我只要结果！三天，不，两天之内，我要看到第一份详细报告！”
挂断电话，钱宇整个人像是刚打完一场仗，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他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阴沉的脸。
鱼饵，已经被他吞进去了。
或者说，是秦峰精心准备的鱼饵，被钱宇一口咬住，并且他还觉得自己是那个发现了宝藏的顶级猎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马振华倒台后，自己如何接管公安系统，如何在孙志平面前地位飙升，如何在青阳市的权力版图上，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完全没想过，为什么这份“大礼”会这么巧，由秦峰这个孙志平的亲信，“无意中”送到他面前。在他看来，秦峰就是个年轻气盛、没见过世面的区长，被一个棘手的经济纠纷搞得焦头烂额，纯属正常。
一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是看不见陷阱的。他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机会”。
刘建明看着书记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火热，他试探着问：“书记，那秦峰那边……要不要再敲打敲打，让他把原始材料……”
“不用！”钱宇一挥手，打断了他，“让他继续头疼去！现在动那份材料，等于告诉别人我们在查。秦峰就是个烟雾弹，让他继续在那抱怨，正好能麻痹某些人。”
“书记英明！”刘建明一记马屁恰到好处地拍了上去。
钱宇没理他，只是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里是贪婪和算计。
……
两天后，第一份调查报告，通过加密渠道，送到了钱宇的办公桌上。
报告的内容，让钱宇的心跳直接冲上了一百八。
报告证实：马杰，邻市大学在读本科生，档案里登记的家庭住址确实是青阳市一个老旧小区的普通工薪家庭，父亲是某倒闭国企的下岗职工，母亲是街道办的临时工。
然而，现实中的马杰，却过着与档案信息天差地别的生活。
他名下拥有一辆保时捷911，一辆奔驰大G，在邻市最高档的江景公寓，租了一套年租金超过三十万的顶层复式。
他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高调，出手阔绰，身边总围着一群溜须拍马的“朋友”，每个月的零花钱，都以“十万”为单位计算。
他从不大肆宣扬自己的家庭背景，但偶尔在酒后会吹嘘，在青阳，没有他爸摆不平的事。
报告还附上了一沓照片，有马杰开着不同豪车出入高档会所的照片，有他在奢侈品店一掷千金的消费记录，甚至还有一张，是他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那个中年男人的侧脸轮廓，钱宇一眼就认了出来！
马振华！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那个标志性的方脸和硬朗的线条，绝对是马振华！
“砰！”
钱宇一拳砸在桌子上，巨大的兴奋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实锤了！九成九就是他！
一个下岗工人的儿子，哪来的几百万开豪车？哪来的钱挥金如土？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一个手握重权的“亲爹”！
钱宇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感觉自己抓住了马振华的命门。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光这一条，就够马振华喝一壶的了！
刘建明在一旁看着，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书记，这下……这下马振华死定了！”
钱宇却没有立刻被喜悦冲昏头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报告上的一行字：“还不够。这些只是生活作风问题，是经济问题。马振华可以说钱是借的，是别人送的，他完全不知情。他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马杰身上，自己来个金蝉脱壳。”
他眯起眼睛，像一条准备捕食的毒蛇。
“扳倒一头老虎，不能只靠棍子，要用枪！要一枪毙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钱宇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另一侧，那份尘封已久的，关于马振华个人履历的档案上。他伸出手，缓缓拿过档案，翻开。
照片上，马振华穿着警服，一脸正气，眼神锐利。
钱宇看着照片，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知道，光靠这些经济问题，还不足以将这头“猛虎”彻底锁进笼子。他需要更硬的证据，一个能直接把马振华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无法辩驳的铁证。
他对着马振华的档案沉思了许久，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对刘建明说：“备车！去邻市！”
刘建明一愣：“书记，您要亲自去？”
“对！”钱宇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去办。有些证据，也只有我，才能拿到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邻市那个地方，一定还藏着比“巨额财产”更劲爆的猛料。
他要亲自去，把那个能引爆一切的“炸药包”，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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