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的膝盖陷在泥土里,双耳嗡鸣,像是有无数根细针从脑后扎进天灵。他想抬头,可脖颈僵硬得如同被铁箍锁住,只能看见白霄的靴尖——那双绣着银线云纹的白底软履,离他不过半尺。
视线模糊了一瞬。
一道冰凉的气息贴上眉心,随即炸开一丝锐痛。他猛地抽了口气,神识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醒。眼前景象晃了晃,白璃的手指正从他额头收回,指尖泛着微弱青光。
“别看他。”她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他的眼睛会吃人。”
姜云咬住牙根,舌尖抵着上颚,硬是将翻涌的昏沉压了下去。青玉还在胸口发烫,但不再像刚才那样失控地灼烧。他试着动了动手腕,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围住他们的妖兽没有再扑上来,只是低伏着身子,獠牙外露,眼中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被人用丝线牵着的傀儡。
白霄站在原地,折扇轻摇,嘴角挂着笑,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你还能站吗?”白璃低声问,手已经搭上了他的手臂。
姜云没答话,反而把掌心按进了身下的泥土。凉意顺着掌纹渗进来,带着一股熟悉的震颤——那是地脉的跳动,像老牛犁田时蹄子踩进土里的节奏,稳、慢、深。
他闭了闭眼。
不是对抗,不是压制。
是借。
就像小时候赶羊过河,水急的时候不能硬闯,得顺着流势斜着走。他不再试图把体内的力量关进经脉,而是让它顺着掌心流入大地,又从四面八方的地脉中引回更庞大的木气。
青玉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应和。
地面开始细微震动。
一根藤蔓破土而出,不是从他脚下,而是从三十步外的一棵枯树根部钻出,蛇一般贴着地面向前爬行。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越来越多的藤蔓从不同方向冒头,缠绕、交错,悄然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白璃察觉到了变化,呼吸微顿。
“你要做什么?”
“撕个口子。”他嗓音沙哑,“等我喊‘三’。”
“你刚才是不是差点被他抽走魂魄?现在还玩命?”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他扯了下嘴角,“再说,你不是也快没力气了?”
她没反驳,只是把手移向腰间一枚玉符,指尖微微发抖。
第一头妖兽忽然抬头,鼻孔张大,似乎嗅到了什么。
姜云睁眼,瞳孔里闪过一抹翠绿。
“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双手猛拍地面。
轰!
整片林地像是活了过来。数十根巨藤如狂龙腾起,粗的如儿臂,细的似长鞭,交织成一面巨大的屏障,横扫而出。扑来的妖兽被狠狠抽飞,撞断数根枯枝才落地,有的当场抽搐不起。
中央一根主藤如灵蛇般卷住白璃腰身,猛然向前甩出。
她人在空中已结印在手,落地时顺势翻滚卸力,稳稳站定,回头大喊:“快跟上!”
姜云撑地欲起,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下去。他咬牙,强行提起一口气,踉跄着跃出包围圈。刚落地就咳了一声,唇角溢出血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
白璃冲过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停!”他喘着粗气,“他还没出手,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
两人跌跌撞撞朝雾气最浓处奔去。身后妖兽嘶吼声再起,可一时没能组织起追击——那张由藤蔓织成的网并未完全散去,仍在地上缓缓蠕动,像一层带刺的荆棘地毯。
跑出百余步,姜云的脚步越来越沉。每踏一步,肋骨就像被钝器反复刮擦,呼吸带着血腥味。他能感觉到青玉在胸口跳动,不再是单纯的发热,而是像一颗快要裂开的果子,内部汁液正一点点渗出来。
白璃突然停下,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流血了。”她盯着他掌心。
他低头看去。青玉边缘已出现细密裂痕,淡金色的光液正从缝隙中缓缓渗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落地即被泥土吸尽,不留痕迹。
“没事。”他攥紧玉佩,“还能走。”
“这东西快撑不住了。”她声音冷了几分,“再用一次,它会碎。”
“那就别用第二次。”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只要这次够狠就行。”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捏碎腰间玉符。
“嗤——”
一道灰白色烟雾瞬间扩散,裹住两人身形。雾气带着药香,迅速与林中浓雾融为一体。
“匿息符。”她低声道,“最多撑半盏茶。”
“够了。”他靠着一棵树喘气,“他看不见我们,就不会追。”
“你不了解他。”她靠在他肩侧,声音极轻,“他从来不在乎能不能看见,他在等我们自己撞上去。”
话音未落,姜云忽然浑身一僵。
背后传来一阵寒意,像是有人用冰锥沿着脊椎划了一道。
他猛地回头。
雾中空无一人。
可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依旧存在。
白璃也察觉到了,眉心朱砂转为暗红,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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