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你去英国,是好事。”我继续说,“离开上海,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那些让你自我感动的‘拯救欲’。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想清楚自己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走到柜台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伞——黑色的,长柄,伞面很大。
“雨还在下,”我把伞递给他,“回去吧。”
何书桓没有接伞。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碎得很彻底。
“依萍,”他的声音哽咽了,“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
“不给。”我说得很干脆,“而且,我也不需要。”
他颤抖着接过伞,手指碰到我的手,冰凉。
“那……如萍呢?”他忽然问,“如果我回去找如萍……”
“那是你和她的事。”我说,“但何书桓,我劝你一句:如果你去找如萍,是因为爱她,那你就去。如果是因为愧疚,或者因为在我这里碰了壁,想找个退路——那请你放过她。”
我看着他,眼神很认真:“如萍正在学着站起来,学着做自己。她好不容易从你那个‘拯救者’的梦里醒过来,别再把她拖回去了。”
何书桓握着伞柄,指节泛白。
许久,他苦笑:“我明白了。”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没有回头:“依萍,你变了。”
“人都会变的。”我说,“要么变好,要么变坏。我很庆幸,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门开了,又关上。
风铃叮咚作响,然后归于寂静。
何书桓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那把黑伞撑开,像一朵移动的乌云。
傅文佩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我身边:“依萍,你……你真的放下了?”
“早就放下了。”我说,“妈,您知道重生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让你看清楚,有些人,有些事,根本不值得你浪费眼泪。”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上辈子我为他要死要活,这辈子我看明白了——他爱的从来不是我,是他自己那个‘深情’的人设。”
傅文佩握住我的手:“想开了就好。妈就怕你……心里还难受。”
“不难受。”我反握住她的手,“妈,我现在有太多事要做了。周刊、电台、培训学校……哪有时间去为一个男人伤神?”
正说着,电话响了。
是顾慎之打来的。
“何书桓去找你了?”他开门见山。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秦五爷的人看见他往福煦路去了。”顾慎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有些失真,“他……说了什么?”
“说要去英国,问如果重来有没有可能。”我说得很平淡,“我说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顾慎之说:“回答得很干脆。”
“不然呢?”我反问,“难道我还要跟他纠缠不清?”
“不是。”他说,“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清醒。”
“不清醒怎么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我说,“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两件事。”顾慎之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第一,日本商人山本一郎提前到上海了,明天下午的船。秦五爷安排了接风宴,在山本饭店,你也得来。”
“好。第二件呢?”
“第二,”他顿了顿,“何兆丰那边有动作了。”
我心里一紧:“什么动作?”
“他通过外交部给租界工部局发了正式函件,要求对‘所有实验性电台’进行‘安全审查’。”顾慎之的声音冷了下来,“理由是,‘近期发现有不法分子利用无线电传播危险思想,危害国家安全’。”
“他是冲我们来的。”
“很明显。”顾慎之说,“不过别担心,工部局那边秦五爷已经打点过了。审查会走形式,但电台可能要停播几天。”
“停多久?”
“最多三天。”顾慎之说,“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三天,把周刊创刊号的宣传做足。电台停了,但声音不能停——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发声。”
“什么方式?”
“明天见面再说。”他说,“山本这个人很重要,如果我们能和他合作,不仅布料供应链解决了,还能打开海外市场。到时候,何兆丰想卡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边,看着雨幕。
雨越下越大了。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车灯在雨雾中晕开模糊的光圈。
何书桓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那把黑伞,不知道能不能遮住这场大雨。
但我知道,我能。
不是靠别人的伞,是靠自己的屋檐。
“依萍,”傅文佩轻声说,“顾教授他……对你很上心。”
我转过身:“妈,您想说什么?”
“妈不想干涉你。”傅文佩走过来,理了理我的衣领,“只是想说……如果遇到对的人,别因为过去的阴影,就错过了。”
我笑了:“妈,我现在没想这些。”
“不想也好。”傅文佩也笑了,“先把事业做起来,把自己站稳了。感情的事……顺其自然。”
雨声渐小。
天边透出一丝光亮,云层在慢慢散开。
这场雨,快停了。
而我知道,雨后会有彩虹。
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承诺,是实实在在的,我们自己挣来的光明。
至于何书桓——
那把伞,我已经递出去了。
路,让他自己走吧。
而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前方也许还有风雨,但我不怕了。
因为我学会了,给自己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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