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城西,一处荒废多年的药园。断壁残垣间,野草蔓生,唯有角落一间勉强还算完整的瓦房,透出一点微弱的人间烟火气。夜色如墨,冷月清辉洒在破败的庭院中,映出一个纤细单薄、瑟瑟发抖的身影。
云清月蜷缩在冰冷的石阶上,双臂环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入臂弯。白日里断魂崖传来的消息,像一把淬毒的冰锥,反复刺穿她的心脏。
云清凰没死。
她不仅没死,还在绝境中觉醒了传说中的神凰血脉!那个她从小仰望、又暗自嫉妒的姐姐,那个被她亲手喂下锁脉丹、推入深渊的姐姐,非但没有如她所愿地凋零,反而如同真正的凤凰,浴火重生,翱翔九天!
“青凰火……帝雷再醒……”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萧烬浑身是血,却如同雷霆般挡在云清凰身前的画面;浮现出林家修士惊恐逃窜的狼狈;更浮现出姐姐睁开那双金色眼眸时,俯瞰众生般的威严。
嫉妒,像藤蔓一样勒紧她的喉咙,让她窒息。但比嫉妒更强烈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名为“悔恨”的刺痛。
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被旁系孩子欺负时,姐姐总会像个小母鸡一样冲过来护在她身前,哪怕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想起了得到新奇的糖果或首饰,姐姐总会把最好的那份留给她。想起了父母早逝后,姐妹俩在云家小心翼翼、相依为命的日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从她发现自己的修炼天赋远远不及姐姐开始?是从旁人总是用惋惜的眼神看她,说“可惜了,不如她姐姐”开始?还是从林浩出现,用虚伪的温柔和诱人的承诺,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开始?
“月儿,你才是最适合做云家小姐的人,你姐姐……不过是占了嫡出的名分罢了。”
“只要她消失,你就能得到一切,我的正妻之位,云家的资源,都是你的……”
林浩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响。可现在,这魔咒变成了最恶毒的嘲讽。她得到了什么?林家少夫人的名分?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云家的资源?她连这破院子都出不去!而她却失去了唯一真心待她的姐姐,成了害死兰姨(她以为兰姨已死)的帮凶,成了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肮脏的背叛者!
“呜……” 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她不是后悔失去了可能的荣华富贵,她是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亲手毁掉了那份最珍贵的温暖。现在,姐姐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还有那个如雷霆般耀眼的男子守护,她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她们之间,隔着兰姨的血,隔着背叛的深渊。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憔悴的妇人端着一碗稀薄的米粥,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她是林家派来看守(或者说软禁)云清月的老仆妇之一,王妈。
“二……二小姐,”王妈的声音带着畏惧,如今谁不知道这位二小姐在林家地位尴尬,连带着她们这些下人也战战兢兢,“夜深了,喝点粥暖暖身子吧。”
云清月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迁怒的厉色:“滚!谁要你假好心!”
王妈吓得手一抖,碗里的粥洒出来一些,她不敢多言,连忙缩回头,关上了门。
就在门合上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庭院中,距离云清月不过数步之遥。
云清月悚然一惊,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向来人。月光勾勒出来人纤细却挺拔的身姿,熟悉的轮廓让云清月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云清凰!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是来……报仇的吗?
云清凰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披着一层清冷的银纱。她看着眼前这个缩在石阶上、满脸泪痕、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妹妹,眼神复杂难辨。没有预想中的滔天怒火,没有立刻出手惩戒,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夜色般的平静。
“看来,林家少夫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云清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云清月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云清月浑身一颤,强烈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几乎晕厥。她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你……你是来杀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云清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让云清月尖叫起来:“别过来!不是我!是林浩逼我的!锁脉丹是他给的!都是他逼我的!”
看着妹妹歇斯底里的模样,云清凰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悲哀。她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这破败的院落,最后重新落在云清月脸上:“兰姨在哪里?”
云清月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喊道:“兰姨……兰姨她……我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就被关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害死兰姨的!我没想……” 她捂着脸,再次痛哭失声,这一次,恐惧中夹杂了真实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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