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带走了周扬和白启的气息,也带走了林霄强撑着的那口气。
他靠着粗糙的树干,缓缓滑坐到地上。肩膀上的伤口在流血,胸口因强行催动意念而闷痛,但这些都比不上心头那片空落落的凉意。
青云测字宗,没了。
玄尘道长临终前托付的宗门,成了仇家的别院。
这个结果,比被空间乱流撕碎还要让人难受。他像是跋涉万里,终于找到了家,却发现家门口站着的是强盗。
林霄闭上眼,苏凝那双含泪的眼眸,赵衡赠玉时的郑重,玄尘道长化光前的期许,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他不能倒在这里。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安静的《字经》残卷,入手温润,已无半分光华。又摸了摸胸口那枚布满裂纹的玉佩,一丝残存的暖意,是他与凡间最后的联系。
他将那根系在手腕上的红绳,又重新系紧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林霄挣扎着站起身。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在附近寻了一处隐蔽的树洞,暂时藏身。灵界之夜,危机四伏,他这点微末道行,在黑夜的森林里行走,无异于给妖兽送点心。
他撕下衣摆,就着从巨大叶片上收集的露水,清洗伤口,然后从附近寻来一种带着清凉气息的蕨类植物,嚼碎了敷在上面。这些关于灵植的零碎知识,仿佛是《字经》中自带的,在他需要时便会自然浮现。
一夜无话。
第二天拂晓,林霄从浅眠中醒来。伤口在灵植的效用下已经止血,但身体的虚弱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恢复。他丹田里的字气湖泊,依旧干涸得能看见底。
他没有再耽搁,认准了东方,开始了他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的第一次长途跋涉。
黑木林,名副其实。林中光线昏暗,巨木参天,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层,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空气里那浓郁的灵气,对林霄而言,既是滋养,也是毒药。他的经脉还无法承受如此精纯的能量,每多呼吸一口,都感觉四肢百骸在被针扎。
他走得很慢,很小心。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凡间闻所未闻的景象。一株会发光的蓝色蘑菇,在昏暗的林地里明明灭灭,像是在呼吸;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从他头顶的树枝上滑过,蛇鳞上竟天然生成着玄奥的符文;远处,偶尔传来一声震动山林的兽吼,让他不得不立刻伏低身子,收敛全部气息。
饿了,就寻找那些《字经》中记载的、无毒的灵果充饥。渴了,就饮用巨大花苞中汇聚的甘露。
他就这样,像一个最原始的野人,在这片广袤而危险的森林里,走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的黄昏,当林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翻过一道山梁时,他停住了脚步。
前方,密林的边缘,出现了一片不甚明亮的光晕。
那光并非来自灯火,而是由无数道不同颜色的灵光汇聚而成,将那片区域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驳杂的色彩。嘈杂的人声,隐隐约约地顺着风传来,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叫卖与争论,冲散了森林的死寂。
坊市。
林霄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当他终于走出黑木林的范围,站在坊市入口时,饶是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心神俱震。
这所谓的坊市,根本不是凡间那种由店铺和街道构成的集市。
它更像一个巨大的、露天的营地。数十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光罩,如同倒扣的碗,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一片开阔的谷地中。有的光罩里,悬浮着一柄柄散发着微光的飞剑;有的光罩里,则堆满了奇形怪状的矿石和药草;甚至还有的光罩,就是一个小小的擂台,两名修士正在上面激烈地斗法,引来阵阵喝彩。
修士们往来穿梭。他们有的御风而行,有的脚踏奇特的法盘,有的则骑着形态各异的灵兽。一个身材魁梧、长着牛角的壮汉,扛着一头还在滴血的妖兽尸体,大步流星地走过,妖兽身上散发的凶煞之气,让周围的修士都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林霄站在入口,他这一身破烂不堪、沾满泥污血迹的凡人衣衫,与周围那些身穿各色法衣、气息强横的修士们,格格不入。
他就像一个要饭的乞丐,误入了王公贵族的宴会厅。
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但更多的是漠然。在这里,一个气息微弱的下界人,连被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林霄没有在意这些目光。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将这里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他看到一个摊位前,两名修士正在交易。卖主拿出一块玉简,买主则递过去几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石头。
灵石。灵界的通用货币。
林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心中一阵苦笑。别说灵石,他现在连一枚铜板都拿不出来。
他沿着坊市的外围,慢慢地走着。每一个摊位上的东西,都让他大开眼界。有能自行飞舞、探查敌情的纸鹤;有封印着一缕残魂、可以用来拷问的魂灯;还有一本本功法秘籍,摊主直接将功法的第一页内容用灵力投射在空中,供人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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